第21� 决意：目标第七星区
议会质询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舰队总部指挥官办公室内的空气却更加凝重。表面的风波暂时平息，但凌墨白和沈千尘都清楚，伊索斯派系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场质询更像是暴风雨前的电闪雷鸣，预示着更猛烈的攻击正在酝酿。被动防御，只会让己方陷入更深的泥潭。
深夜，办公室内只亮着几盏局域照明灯，光线柔和地洒在巨大的星图台上。凌墨白独自站在台前，指尖悬停在第七星区那片幽暗、标注着无数危险符号的空域。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倒映着星辰的光芒，也倒映着冰冷的计算。议会“保持透明”的紧箍咒已经戴上，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都可能暴露在敌人的监视下。必须在对方打出下一张牌之前，拿到决定性的证据。
危机暂解。
离开议会大厦，坐进沈千尘的座驾。车内静谧。
凌墨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片刻，才睁开眼看向沈千尘：“谢谢。”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那些鬣狗的叫嚣，还不至于咬伤我。”
他不再多言，走到发言席，连接数据板。光屏亮起，呈现复杂的资金流向图。
“各位，这是我部注意到的有趣现象。”沈千尘语气轻松，内容却石破天惊，“近三年，通过离岸渠道流向某些尖端非制式武器研发实验室的巨额资金，其峰值时间点，与k-7星区能源异常波动周期高度吻合。更巧合的是，部分资金流转渠道，与在座某几位议员所收受的、来源不明的‘政治献金’，存在难以解释的间接关联。”
他切换页面，展示时间线：“将这些点串联，我们看到一个可能性：是否存在隐藏势力，非法资助危险技术，并在敏感星区活动，甚至袭击指挥官、伏击侦察队以掩盖真相？我们的调查，是否触碰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
场面一度被凌墨白用冷静的逻辑和犀利的言辞稳住。但霍夫曼等人有备而来，开始车轮战，反复纠缠程序细节，并不断将话题引向对凌墨白个人状态的攻击，强调他近期“遭遇袭击”、“养生作风”可能意味着“压力过大，判断力受损”，极力推动“心理评估”。
凌墨白虽一一驳斥，引经据典，但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和程序优势，逐渐将水搅浑，形势开始向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霍夫曼看准时机，准备强行推动评估动议。
就在这时，听证厅的大门被无声推开。沈千尘一身深灰色西装，从容步入。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紫眸扫过全场，在凌墨白身上短暂停留，微不可察地颔首，随即看向主席台。
“ ‘星尘’号可以胜任。”沈千尘接口，“它的性能远超军方同级别舰船，伪装识别码和隐形涂层都是最高规格。船员用我最核心的安保团队，人数精简，绝对可靠。”
“人员配置，你我只带阿诺德，他负责技术支援和远程接应。卡尔留下坐镇总部，稳住局面，迷惑外界。”凌墨白快速决策，“我们需要一套完美的离港理由。”
“正好，”沈千尘眼中精光一闪，“一周后，财政部有一个对边境星域的‘年度财政巡查’行程，计划访问几个边缘星系的税收枢纽。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行程作掩护，中途悄然脱离，前往第七星区。议会那边，短期内不会怀疑。”
“正是我的身份，在某些时候反而是最好的护身符。”沈千尘打断他，语气从容不迫，“帝国财政部长的突然‘失踪’或‘意外’，引发的震动远比一位舰队指挥官要大得多，伊索斯动手前也得掂量掂量。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数据板上那些复杂的加密算法和能量签名，“伊索斯基地内部的安防系统，尤其是核心数据库，必然采用最高级别的、可能融合了生物识别的量子加密。破解这些，需要我的专业知识和一些……‘非标准’工具。阿诺德是天才，但他擅长的是大规模网络渗透和数据分析，这种精密的、需要现场应对的破解，我更在行。”
他看着凌墨白，眼神坦诚而坚定：“凌墨白，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揭开真相，我要清算旧账，更要确保伊索斯的疯狂计划不会危及整个帝国。你需要一个能在信息战场上为你打开通道的人。而我，”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相信你的剑，能在我打开门后，斩断所有扑上来的魑魅魍魉。”
凌墨白凝视着沈千尘。这番话合情合理，无可辩驳。沈千尘的能力，在之前的交锋中他已深有体会。有他同行，无疑是巨大的助力。但内心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抗拒悄然升起——此行九死一生，他不想再将这只狐狸拖入更深的险境。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是最优解。
“ ‘幽暗裂谷’，”凌墨白低声念出坐标点的名称，指尖轻轻点在那个标记上，“伪装成矿业事故后废弃的入口……很符合伊索斯藏污纳垢的风格。” 他抬起头，看向沈千尘，眼神锐利如鹰，“确认是入口？不是另一个陷阱？”
“能量屏蔽做得几乎完美，常规扫描完全无效。”沈千尘紫眸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但我们捕捉到了极其微弱的、周期性的重力场畸变和中微子泄漏模式，这与大型地下空腔结构以及高强度能量核心的运行特征高度吻合。更重要的是，对比了伊索斯名下几个合法研究基地的能耗签名，这里的模式虽然被刻意扭曲，但底层算法有高度相似性。阿诺德称之为‘基因级别的模仿伪装’。” 他顿了顿，补充道，“陷阱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但这次的数据支撑，比上次那个诱饵信号源坚实得多。”
凌墨白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星图上那个遥远的坐标。伊索斯在议会发难，目的就是将他困在首都星，动弹不得。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被对方用各种政治手段慢慢绞杀。侦察小队的血不能白流，议会的污蔑必须用铁证洗刷。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一席话，不卑不亢，先纠正对方的法律概念错误，再点明事件本质，最后反将一军，指责对方程序不当。逻辑链条清晰无比，瞬间将霍夫曼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下去一截。
霍夫曼脸色一僵，旁边一位与伊索斯交好的议员立刻抢话：“可靠情报？来源是哪里？该星区并无任何官方记录的威胁！你的‘可靠情报’，是否意味着舰队的情报体系已失控？或是你个人判断失误的托词？” 此人以言辞犀利著称。
凌墨白转向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神却冷冽如冰：“议员先生，如果您对舰队情报体系的运作效率有疑问，可以另行发起质询。至于情报来源，涉及高度机密，在确认委员会各位的保密权限均高于‘绝密’级之前，恕我无法在此公开讨论。毕竟，谁也无法保证，这间大厅里……”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没有某些势力的耳朵。” 他毒舌地暗指可能有内鬼，噎得对方脸色发青。
门被无声滑开，沈千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数据板。他换下了白天的正式西装，穿着深色的高领毛衣，栗色发梢微湿，带来一丝夜间的清冽气息。他没有打扰凝神思索的凌墨白，只是安静地走到他身侧，将数据板放在星图台边缘。
“阿诺德和我的人，刚刚完成了最后的数据交叉验证和概率模拟。”沈千尘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锁定了一个坐标，概率超过92%。”
凌墨白的目光从星海收回，落在数据板上。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废弃矿业星球的放大图像——星球表面沟壑纵横，布满了早已停止运转的巨型采矿设施残骸，荒凉死寂。坐标点被精准地标记在星球赤道附近一个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裂谷深处。
沈千尘轻笑，紫眸中带着欣赏：“看出来了。凌指挥官舌战群儒，风采不减。我不过是适时提供了点……他们消化不良的‘点心’。”
“点心很及时。”凌墨白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真实的弧度，“尤其是最后那句‘安全基石’，戳肺管子上了。”
“彼此彼此。”沈千尘看向他，眼神认真起来，“不过，‘保持透明’是道枷锁。接下来，暗处的动作得更小心了。”
他看向霍夫曼，紫眸锐利：“在此情况下，最紧迫的，并非急于对一位正努力查明真相的一线指挥官进行‘心理评估’，而是彻查这些不明资金和非法活动的源头！否则，今天损失一个小队，明天，可能就是整个帝国的安全基石！”
沈千尘用冰冷的财务数据，瞬间扭转舆论！全场哗然！霍夫曼等人汗如雨下。
最终，质询仓促结束。霍夫曼脸色铁青地宣布：凌墨白需“配合”议会就“不明资金与安全威胁”进行进一步调查，期间暂不进行心理评估，但舰队行动需“保持透明”。
“霍夫曼主席，各位议员，抱歉打扰。”沈千尘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大厅，“作为财政部长，兼管部分国安预算审计，我认为有必要就此次事件所涉的装备损失、抚恤及战略风险，提供一些背景数据参考，以免诸位基于……不完整信息做出判断。”
霍夫曼想阻止：“沈部长，这是军事安全质询…”
“主席先生，”沈千尘微笑打断，语气不容置疑，“国家安全，每一分钱的流向都至关重要。尤其是，当‘意外’损失与某些异常资金流动产生关联时。”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几位叫嚣最凶的议员。
“可以。”凌墨白认可了这个方案，“装备清单我来拟定，阿诺德负责所有电子战和设备。一周时间准备。”
“足够了。”沈千尘点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星图仪器发出细微的嗡鸣。良久，凌墨白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好。我们一起去。”
简单的五个字，却重若千钧。这意味着一场豪赌，将两人的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掷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行动计划必须绝对保密。”凌墨白立刻进入状态，目光锐利，“不能动用舰队编制内的舰船。我们需要一艘无法追踪、火力与隐身性能俱佳的船。”
“议会那边，‘保持透明’的要求，像一道枷锁。”凌墨白缓缓开口，声音冷静而坚定，“常规的舰队调动，必然会被监视。我们等不起，也不能再拿士兵的生命去冒险。” 他转向沈千尘，眼中是下定了决心的光芒，“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所有常规程序，进行一次绝对隐秘的突击调查。目标，就是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幽暗裂谷”的坐标上。
沈千尘对此毫不意外，他微微颔首：“我同意。等待和妥协，只会让伊索斯更容易掩盖痕迹。必须在他彻底销毁证据或完成某种‘终极步骤’之前，直捣黄龙。” 他向前一步，与凌墨白并肩而立，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我跟你一起去。”
凌墨白看向他，眉头微蹙：“沈部长，这不是财政审计。第七星区边缘是法外之地，那个基地内部更是龙潭虎穴。你的身份……”
“证据呢？”又一名议员高声质问，试图胡搅蛮缠，“伏击的证据在哪里？只有你舰队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那不是意外事故或你们行动失误导致的交火？”
凌墨白看向他，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的嘲讽：“议员先生，侦察艇的黑匣子数据残片正在技术部门进行极限修复。如果您认为，一支经验丰富的精锐小队，会在执行静默侦查任务时，集体‘失误’到闯入一个预设的、拥有重火力的伏击圈，那我认为，您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意外事故’的定义范围。或者，您更倾向于相信，是某种未知的宇宙现象恰好生成了一支装备精良的‘叛军’来伏击他们？”
“噗——”记者席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那位议员被怼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