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臻缓了半晌才声音嘶哑的开口:“好……既然你觉得我看不上邹氏是因为她出身低微,那么我问你,出身低微的邹氏为何不能体谅那些跟她一样出身贫苦的女子?”
“远的不提,就说你三伯父在外面养的那个姓赵的外室,据我所知当年是你三伯父酒后凌辱了赵氏,才逼的赵氏不得不跟了他,难道赵氏也是自甘堕落的贱人?”
纪晚镜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三伯母说了,她那是欲擒故纵。”
“闭嘴!”梅玉臻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你说这些话简直跟你三伯母一样刻薄。”
“像三伯母有何不好?我知道母亲不喜欢三伯母。”纪晚镜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母亲你是梅府的千金小姐,自然看不上三伯母这个出身屠户的小户女。”
梅玉臻震惊又失望的看着她,“难道在你心里娘就是那样的人?”
梅玉臻唇畔含笑说:“枝枝姑娘是心善之人,你要跟她好好相处。”
纪晚镜抿了下唇,露出委屈的神色,“她那样的身份,我岂能跟她来往?”
梅玉臻苦口婆心道:“晚镜,娘与你说过很多次,与人相交,不要看其身份,要观其品行。”
在外人眼里,她们母女关系亲厚,纪晚镜懂事又乖巧,可只有梅玉臻知道,纪晚镜实在是太规矩太有礼了,她们私下相处时亲厚不足、疏离有余,母女二人的心好像从来没贴在一处过。
梅玉臻不知道该怎么做,旁人也根本不懂她面对女儿时的无措和不安。
梅玉臻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去,纪晚镜坐在桌旁挑着烛芯,烛火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她举止优雅,眉眼乖顺,怎么看都是个令人挑不出错处的女儿。
纪晚镜瘪着嘴,“女儿这样做有什么错?女儿已经及笄,马上就要嫁人了,现在既然有这样一个可以彰显才德的机会,您为什么不能帮我?”
“我不是不帮你。”梅玉臻轻叹一声:“你不是想嫁三殿下吗?三殿下既然已经答应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又是何苦这样做?”
纪晚镜气急败坏道:“他答应我了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有了一个‘枝枝姑娘’,谁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一个令他心悦的高门贵女?我就是要让所有皇子都知道,只有我才是最适合成为皇子妃,我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你们又为何那般喜欢她?”纪晚镜不悦道:“你们才见过她几次,凭什么连外祖母都对她和颜悦色?”
“我一共见过她两次,第一次见面她救了朵朵,第二次见面她帮了舒雪,这难道还不足以看清她的为人吗?”
纪晚镜梗着脖子,“我不想提她。”
梅玉臻屏退左右,独留纪晚镜说话。
母女俩谁都没有先开口,屋内气氛沉闷凝滞。
梅玉臻静静坐在桌前,思索着该怎么跟女儿沟通。
“赵氏当年自尽过!是被人及时救了过来,现在手腕上还有条疤。”梅玉臻怒道:“邹氏是个糊涂人,你难道也是吗!”
纪晚镜偏过头去。
梅玉臻强压着怒火,继续道:“枝枝姑娘不过是碧玉年华,她难道能越过父母自己做主吗?她会成为三殿下的外室,其中必定有她的苦衷,你何必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妄下定论?”
纪晚镜抿着唇没有说话。
梅玉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疲惫的闭了闭眼睛。
她想不通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为什么非要信那个邹氏而不信她,邹氏说一句比她说一百句都有用。
纪晚镜嗤笑一声:“一个能给人做外室的卑贱女子,品行又能好到哪里去。”
梅玉臻惊愕:“你三伯、四伯院子里都养着许多妾室,你三伯更是在外面养了几房外室,难道她们在你眼中都是卑贱不堪之人?”
“当然,是她们自甘下贱,都是些狐媚的贱蹄子。”纪晚镜眼中流露出几分冷漠的刻薄。
梅玉臻缓了缓语气,选择了一个较为平和的开场白,“晚镜,说来也巧,枝枝姑娘长得竟然跟你有几分像,如此想来,她跟我们家很有缘呢。”
纪晚镜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什么有缘,那是贺流景照着她的模样千挑万选出来的替身,跟她长得能不像么。
梅玉臻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晚镜竟然想让所有皇子都属意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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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不提枝枝。”梅玉臻努力压着火气,“那就说说你今日善作主张送画的事。”
纪晚镜心虚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你想出风头,我愿意成全你,但你要注意分寸。”梅玉臻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劝她,“晚镜,亲人是要用心对待的,今日是你外祖母的寿宴,她想要收到的是你真心替她准备的礼物,而不是你为了展现自己的才华而送的礼物!”
纪晚镜越长大,她越能察觉到她们母女间的隔阂和思想观念上的不同,她每次试图纠正女儿的错误,耐心跟女儿沟通,女儿都表面顺从,下次行事还是依然如故,不会有丝毫改变。
她所做的一切,只会让女儿抗拒她,变得离她更远。
梅玉臻有时一觉醒来,看着不远处的纪晚镜,会忽然觉得她十分陌生,她们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她怎么努力都跨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