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肠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至于白面包和牛奶,它们都有着迷人的白色。
如果有钱人的小孩在场,一定不会觉得面包牛奶有多么丰盛,但对工人来说,这样干净的食物真是一种奢侈。
露西还惊讶地看到面包旁有一包黄油。天呐,她们居然用那么大块的黄油涂抹面包!
“露西,你不是和她们关系好吗?和我一起去借钱。”凯特叫上大女儿。
露西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出门。她想,自己只是因为与海泽尔和夏洛特年纪相仿,才和她们多说几句话,谈不上关系多好。
现在,妈妈带她去借同龄人的钱,真是丢人。
一旁的露西低下头。父母的话让她也焦虑起来。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妹妹。
“我们还要交房租。”凯特说,“但是这个先不说了,重要的是吃饭。走吧,我们去借钱。”
丈夫觉得丢人,不愿意一起去:“你去就行。”但凯特坚持:“你必须来,邻居已经看够我这张脸了!如果今天借不到七八个便士,那我们就饿死吧。”
“没有。”丈夫说,“都被老板扣光了。”
凯特生气了。她认为丈夫必定是偷偷拿钱去酒馆了。仔细闻闻,丈夫身上有一丝酒气。
“这不可能。”凯特喃喃道,“哪个工人没被罚款过?你不可能一分钱都没拿到。你在撒谎。”她觉得丈夫一定是用仅剩的钱买了酒喝。
可是,既然现在手里有些余钱,就想不起以后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看到别人喝酒,凯特的丈夫走不动了,就站在门口痴痴地看着,魂都要勾走了。
他甚至突然对店里的客人生了气,恨不得拿着酒瓶的人是自己。说起来,他今天本该也坐在那里,他还认识那个给工人们拿酒的伙计呢!
海泽尔数了钱给凯特。 10便士,不多不少,能让凯特家吃一顿晚饭。
海泽尔也不期望凯特能还钱。借钱的最好心态就是当这钱还不回来。
借到钱后,夫妻两人感到轻松多了,原先的焦虑顿时无影无踪。虽然房租还没有下落,但今晚能吃饱饭了,还管什么?
听完凯特的话,海泽尔有点惊异。虽然她们姐妹和凯特有在希梅纳夫人洗衣店的共同经历,但是多年不见,凯特应该先去找关系更久的邻居借钱,怎么会先想到她们?
她不禁怀疑凯特家是不是没还其他邻居的钱,不好意思找他们,所以才来找她们姐妹。
但是,这时候的邻里关系不像后世可以一辈子不管不问。
也有很多人家,只有到了发薪日,才能去当铺赎回东西,所以当铺的人也很多。
有机灵的人,就在当铺外摆一个牛肉馅饼摊,人流量不错。
凯特正焦急地等丈夫拿着工资回来,好买面包和土豆吃。她还想去当铺赎回那枚银子打的结婚戒指呢。
凯特也被海泽尔姐妹家的盛宴惊到了。她想,两个年轻人没有一家老小的负担,果然吃得比大人还好。
她们既然能吃上面包牛奶,那么一定有闲钱借给邻居。想到这,凯特略微有了点信心。她说了自己的来意。
开门的是夏洛特。海泽尔听到动静,放下油纸包着的烤肠,但发现手指上沾了一点油,于是拿起一张旧报纸随手擦了擦。她没发觉对面的凯特因为她这无意的动作心生羡慕。
她的脸烧红了,只能低着头,走在凯特的后面。
海泽尔姐妹果然在家。
她们正在吃晚饭,看上去很丰盛,有烤肠、白面包、两瓶牛奶。
丈夫抱怨了几声,终于退步:“但是,我们能找谁啊?隔壁的汤姆已经借了四次,楼下的两家也借过好几次,邻居几乎借遍了,我们甚至没有还完钱。他们一定不愿意再借。”
凯特突然想起了海泽尔姐妹:“海泽尔家是新搬过来的,我们还没找过她们借钱。啧,还是我去吧,看在同在洗衣店干过活的份上,一定有戏。”
而且,海泽尔姐妹还是两个小姑娘,脸皮薄,不会不答应借钱。
“就是一分钱都没有。”丈夫粗声说,“迟到扣钱,没自带工具扣钱,工作时上厕所扣钱,和工友说话扣钱……我还算好的,不亏不赚,杰克干了一周,最后还倒欠老板几个钱。”
“那日子怎么过?”凯特又气又悲,“今晚我们连晚饭都吃不上了。可怜的孩子们,等了一周,爸爸一分钱也没带回来。”
丈夫也生气:“怎么过?问我干什么?我老板扣的工资,你怎么不找他要钱?”
伙计注意到他,以为他是见店里人多坐不下,就过来打招呼:“店里有位置,就是桌子比较小,进来坐吗?”
这个男人还在犹豫。进去喝一杯?但家里人还在等他买的面包……
伙计见他站在原地,继续催:“再不进来,位子就没了。”
一个多口之家, 10便士的晚餐只能是夹着锯末的黑面包。
凯特的丈夫主动去街上买面包。走之前,凯特三番五次嘱咐他别再喝酒了。
路上,凯特的丈夫经过一个小酒馆,里面坐满了发薪的工人。对他们来说,也只有今天可以痛快地喝酒,畅饮到深夜,奢侈一下。第二天一早,又要吃黑面包了。
就像在洗衣店时,很多人主动帮她们处理丧事。这些都是自愿的,看在邻里情分上才做的。
虽然最后请了一顿饭,但这些帮助也不是因为那一顿饭才做的,一顿饭也不能抹平所有帮助。
再说,凯特亲口说家里吃不上饭,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丈夫迟迟不回来,凯特会怀疑他先去喝酒了。但是今天,丈夫意外地早早回来。
凯特放下一个孩子,迎上去问:“钱呢?”
丈夫低头不语,不想看见妻子那热切的目光。他重重地坐到床上。凯特觉得不妙,追问:“你发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