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声的起身向后走,穿过死寂的小巷。
两侧的每一户,都大门紧闭。
可是隐隐约约,却能够听到哭声。
只有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甚至钻入人的四肢百骸,倒映在眼眸之中。
而就在不远处的小巷晦暗之处,一道想要冲出去的身影,被同伴死死拽住。
“那是我们的人!”他回头,有怒火在喉咙之中滚动。
话音未落,他已经翻身下马,手起刀落。
刀刃洞穿了那有气无力之人的胸膛。
抽刀,振血,斑斑点点新鲜的血迹飞溅到路边砖墙上,在那已经覆盖了两层血迹的砖上又洒上了一层新的血点。
“此是何人?”
“回将军,昨夜被乱民所践踏之百姓。”士卒回答。
披散着头发的那人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居马背上的小校,神情复杂,最终还是低下头,仿佛已经没有了最后一丝力气。
谢安自己也应该清楚,让一支军队在黑夜之中分辨谁是带头的、谁是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
其实谢安所想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一个能够镇压住全城的数字,至于真正的乱党有没有被赶尽杀绝,这其中又夹杂了多少百姓,这重要么?
而且在这其中最大的乱党,显然就是侍中郗昙。
然而谢安最终还是打算出兵平乱,整个建康府中三方在此事上达成空前一致,共同出兵镇压扫荡。
一夜之间,血满建康,最终除了走在前面的百姓被无情射杀或者斩杀,其余的百姓都各自逃散回家。
不过谢安、司马昱和郗超终究没有疯狂到自断根基的地步,所以严厉约束士卒不准进入屋舍院落扰民,只能在大街上活动。
而在府邸中间堂上,一名中年人正在来回踱步。
第一三六二� 那白色的遮羞布
“启禀侍中,城中情况已摸排了然,各处街道全部被禁军、鲜卑人和世家部曲所控,禁止任何行人上街,街上受伤无助的百姓,尽数被抓捕起来,或是直接杀良冒功,或是看押入狱、去向不明。”
同时,他们也难免去想,如果有一日,自己的父母兄弟没有了工作,甚至连温饱都保证不了,他们又会做什么?
会不会也一样走上大街,咆哮着表达自己的不满、推攘着甚至不畏惧前面的刀盾?
因为已经走投无路,所以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熟练的七拐八拐,最终走到了一处府邸的后门。
敲门三长一短,门旋即打开一道缝隙,确定来人身份之后,方才开门把他们放了进去。
在这府邸的院子中,人来人往,不少人席地而坐、包扎伤口。
他的同伴沉声说道:
“我知道,他也知道,他不希望我们出去救人,所以他甚至连反抗都没有,你看不明白么?!”
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最终都趋于平静。
小校看也没看已经身死的人,轻笑道:
“这个首级算我的。”
周围一片沉寂。
“余看他这般狼狈肮脏的模样,想来也是腌臜货色,说不定昨夜就在那乱民之中叫嚷着向前,还不速速杀了了之,留之何用?”小校不满的策马让开两步,也不知道是闻到了那人身上的味道还是避讳街道两侧墙壁上的血腥味。
“将军······”士卒们本来就是看此人可怜,而现在竟然让他们直接当乱民杀了,着实有点难以接受。
“昨夜平叛,论功行赏,看的是你们每个人砍下来的首级数!”小校径直说道,“怎么,现在有乱民在身前,还无动于衷?”
只不过军队甚至都没有敢包围郗昙的府邸,以免刺激到关中。
因为就在今天清晨,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朝廷的案头上。
关中王师自河洛、河内两个方向齐出,以图青州,且徐州都督荀羡,与杜英约盟于龙亢郡,大有联手之意。
所以对于一些昨夜没有获得多少功劳的队伍,大街上受伤之后奄奄一息的百姓,也成了他们功劳的来源。
不管是被乱党所煽动还就是乱党本身,此时全部当做乱党处理。
哪怕谢安一开始下达的命令,是对煽动叛乱的乱党杀无赦,对于百姓不可惊扰。
大堂上,打探消息的六扇门探子郑重说道。
那来回踱步的中年人正是侍中郗昙,也是关中在朝堂上最大的话事人。
昨夜一场动乱,百姓蜂拥向乌衣巷,想要宣泄他们的愤怒、表达他们的诉求。
“列队,昨夜平乱有功,陛下有赏!”一名小校尉策马飞驰而过,趾高气昂的说道,“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陛下的赏赐便是君恩雨露,是尔等这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在此时,两名士卒扶着一个下肢血肉模糊的人缓缓走过。
那小校冷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