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雪,洒满小小的四方。
晦暗的天色下,谯王司马恬坐在天井旁的台阶上,昂首看着上方洒落的雪,这大概已经是他这些时日的软禁生活中难得的新乐趣了。
每日有人送饭,按时按点。
但想来肯定也是人中豪杰,届时有个拿主意的,也不用郗某太伤脑筋······
郗愔还是更喜欢听人的建议。
以前儿子在,自己听儿子的。
“全真······”郗愔咀嚼着这两个字。
郗道茂也不着急,静静等着。
良久之后,郗愔笑容满面、如沐春风:
作为一个传统的世家子弟,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入华夏者华夏”这种思想,所以古为今用,西为中用,郗愔对此并不排斥。
良药苦口,真正能够引人向善、令世事清平,才是一个好的教派。
“都督打算把此教派命名为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司马恬,有人要见你。”
“余为谯王,当朝之谯王,纵然沦为阶下囚,也不是尔等可以直呼其名的!”司马恬当即站起身来,愤怒的回答。
他其实并不是想要和他生气发火,这些天,这些士卒们也不止一次直呼其名了,他能够从这些人的称呼之中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那种不屑,显然在这些士卒们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朝廷。
这什么炭笔,简直就是摒弃祖宗章法,而且弄的一手黑,真不知道这些关中人在图什么。
但是腹诽归腹诽,这几日司马恬就用那一根宝贵的炭笔,在报纸栏目的缝隙之间写写画画,炭笔越来越短,而他的蝇头小楷倒是越写越好了。
“原来这就是笼中雀的滋味。”司马恬坐井观天,喃喃自语。
他也逐渐从原来的对于报纸上的文字不屑一顾,到后来哼哼唧唧、念念有词的看一看,再到现在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翻来覆去的看。
倒不是因为他已经逐渐认可了报纸上所宣传的关中新政,单纯的只是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为此他还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好几篇批评关中新政的文章,但被看守发现了之后,第二天就没收了所有的笔墨纸砚。
现在的道家思想,愈发倾向于炼丹、符箓之学,郗愔也能够看出来其中的弊端。
这丹药和符箓固然能够给人一时的心理安慰,可是久而久之,也不能完全依赖于此度过一生,而由此产生的好运,一旦因为某些灾难之事的发生而被打破,更是会让人直接怀疑丹药符箓的真实性。
相比之下,佛家的学问反倒是能够更长久的给人慰藉,甚至令信徒相信,此时所经历的风雨,是佛祖给你的磨难,而彩虹则是上辈子积善行德。
但除此之外,没有人和他说话,更不要说和他玩乐。
万籁俱寂。
随着饭食一起送来的报纸,几乎成为了雪落之前司马恬唯一的乐趣。
现在侄女在,侄女婿又是一方枭雄,他们也总不会把郗家往火坑里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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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天井,只能见一方苍天。
“善。”
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些好奇,都督又会让什么人来统筹佛教和道家呢?
之前还没听说都督府之中有擅长此事的,多半有信仰教派的,也都更趋向于某一个教派的狂信徒,而不是取其中者的。
“所求者,世之所需也、世间之真也。
人之所言全真,明心见性,知得失、晓荣辱、止兵戈、卫太平。
故都督意欲命名为‘全真教’,伯父意下如何?”
有的,恐怕只是他们那位只手遮天的杜都督!
朝廷都不算什么,一个没有实权的谯王,又算得了什么?
司马恬其实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刺激着士卒和他说话而已。
此生若还能逃出生天,再不复养雀也!
紧闭的前厅房门突然被推开。
司马恬霍然抬头看去,一名让他一开始的时候恨之入骨,可是最近却恨不得拉着人家的手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家常的士卒走进来,冷冷说道:
第一三四四� 笼中雀
经过一番和看守的斗智斗勇、我藏你猜之后,司马恬的手头上就只剩下一支之前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关中炭笔,以前的他,对此不屑一顾。
笔墨纸砚,乃是千古流传下来的圣人文具,老祖宗用了那么久,谁不说声好?
这种说法更容易引起信众的共鸣,方才导致现在佛教在江左发展的势头大好。
而若是如今能够跳出炼丹符箓的桎梏,正本清源,真正从道家思想上入手,通过提倡修身养性、经世济民,来实现道家的新生,不见得不是一条不可通行的道路。
哪怕是这其中的救济贫困、寻求本真之思想,也有一些佛教的影子,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