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刘牢之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关中骑兵为什么已经冲到这个位置了,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鲜卑人的身影?
莫非这些家伙,一夜之间,就把广陵城内内外外数万鲜卑兵马都给收拾干净了?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蔡系。
蔡系依旧不动声色。
安稳如泰山。
蔡系在把水师指挥权交给刘牢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痛快的,但是最后他还是交了。
这让刘牢之心中安稳,但随着天色再一次向晚,他心中的不安,也再一次浓郁起来。
风雪之下,整个天都格外阴沉而昏暗,浓密的云覆盖住了整个天空,看不到云在流动,粘稠凝滞的仿佛此时刘牢之阴沉沉的心。
相比之下,谢安那个屡屡征召不出的态度,就是摆明旗帜要和朝廷唱反调的。
正是因为蔡家的这个态度和立场,所以杜英和谢安一样认为,蔡系就是司马昱派遣到瓜洲渡接应鲜卑兵马南下的暗子。
当然,在此之前,一切都没有串起来,所以蔡系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蔡系的存在,已经对这支船队的掌控,正好可以配合司马昱的计划。
“少将军何意?”
刘牢之好生端详着他的神情,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只好甩了一句:
“若是不知道最好!”
那就是,鲜卑人并没有被击败,恰恰相反,他们从另外的方向渡江了!
所以关中王师才会急匆匆的跑过来,要即刻渡江,对面坐镇京口的郗愔会怎么想,江上的水师会怎么想,他们顾不上了。
那么······
没有看到鲜卑人,可是关中兵马却要过江?
刘牢之倒是没有去想,杜英是不是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想要直接趁胜追击、冲入建康府。
因为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不现实。
至于其将门子弟的身份,或许比不上蔡系的出身——蔡系之父是如今称病在家的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蔡谟,时年七十五岁,也是当年扶立南渡晋室的重臣,堂堂“中兴三明”,更是曾领徐、兖、青三州军事,比肩如今杜英和桓温位置的封疆大吏,也是和司马昱共同受命辅政的朝廷砥柱。
在这方面,刘牢之的确比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而让杜英、谢安都能对蔡系提高戒备,也不只是因为其司马昱麾下长史的身份,也因为其背后的蔡家。
“将军,他们让尽快放下船只、靠泊码头,后续兵马要渡江!”
刘牢之顿时脸色微变。
过江?
也不知道他那瘦弱的身躯是如何在瑟瑟寒风之中、在刘牢之锋锐如刀的目光之下,一动不动的。
就像是他那个从年轻到风烛残年,都是朝廷上不可或缺一道身影的父亲一样。
“报!”负责在岸上搜集消息的斥候疾步登上船楼,“少将军,来的骑兵,是关中的人!”
他正想要吩咐,派人前去广陵城方向一探究竟,哪怕打草惊蛇也得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突然,北方被雪和冰雾所笼罩的大地上,突然出现几个飘忽不定的黑点。
终于来了么?
刘牢之心中如是想。
形成一个看上去颇为完美的偷渡鲜卑骑兵的链条。
第一二三五� 生擒司马恬
因此杜英便要求刘牢之赶到瓜洲渡外,尽可能的掌控江上水师战船,以防止鲜卑人自此南下。
说罢,他就急匆匆转身下令:
“靠岸!”
在刘牢之的身后,蔡系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刘牢之的背影,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刘牢之大步从蔡系的身边走过,下楼,不过当他下了几步台阶,想起来什么,霍然回头,问道:
“尔之前可知道?”
蔡系好似愣了一会儿,方才回过头,脸上满是茫然神色:
杜英统共就带着两千骑兵,千里奔袭,应当已经疲惫不堪,再向南渡过大江、抵达京口,折而进攻建康府,哪里是说打就打下来的?
更不要说朝廷至少现在还有大义名分在,一个封疆大吏,直接率军出现在建康府外,民心怎么可能会向着你?
因而刘牢之也只能把整件事向最坏的方向考虑。
在陈留郡这一亩三分地上,豪门望族太多,陈留蔡氏的确排不到前面,但是只要蔡谟还在一天,陈留蔡氏的名字就会出现在世家豪门的列表之中,并且还会被归入亲近皇室的一派,此是因为蔡谟之前是“琅琊王师”。
琅琊王,东晋皇室起家时的封号,也是皇帝备选继位者的保留封号。
且,之前蔡谟曾经和司马昱欣赏提拔的殷浩爆发严重的冲突,以至于殷浩搜罗罪证想要将蔡谟直接问罪斩杀,后来在手握兵权、事关北伐一路兵马的荀羡连劝带威胁之下,方才将其贬为庶人,然自殷浩兵败之后,司马昱即刻起用蔡谟,蔡谟也顺水推舟重任光禄大夫,本来就已表明其仍然愿意和皇室配合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