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一场战事,阻碍的是南北之间的贸易,双方的世家商贾都有损耗,但这是因为战事导致的,当然也有原因是由于谢万在淮南发放令牌,虽然让淮南的世家和那些匪寇们相互内斗的确避免了这些家伙们会是扰乱寿春等大郡,但商路也因此断绝。
不过大家就算对此心知肚明,肯定也不会傻乎乎的把问题归结到谢万的头上,谢家现在正是出风头的时候,因此而得罪了谢侍中,也不值得。
鲜卑兵马还没有完全南下,现在其实都不能说是主要影响因素。
但是,仲渊,这终归还是损害了关中之利,舍关中之利而博天下之名,于你有利,于别人,不见得有利,久而久之,怕是会有非议。”
第一零七二� 心如明镜,避而远之
杜英张了张嘴,谢奕这么说,连唱高调、表达一番为国为民之心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了,他索性直接摇头说道:
至于江左和大司马处······”
杜英咧嘴笑了笑:
“打仗归打仗,做生意归做生意,朝堂上权柄争夺,不妨碍大家私下里先一起赚钱嘛!
谢奕也在思忖:
“但刚刚所言,粮道之事,其实并未解决,甚至进攻之方向已定,我军就必然要杀奔龙亢,粮草也只能跨过颖水,再过涡水以送达······”
“江左和荆蜀,还有淮南,岂不都可以为我提供粮草?既然需要粮草,那为什么不能从他们这里获得,非得要千里迢迢自许昌乃至河洛转运呢?”杜英反问道。
若是阿羯能够遇到关中商贾,自然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若是遇不到的话,那也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但关中和江左的贸易,惠及江左各家,各家肯定也会想办法保证关中商贾的安全,至于这之后怎么贸易,还得另说。”
杜英草草收尾,直接把话题转移回战事:
现在杜英恍然意识到。
他只是不愿掺和,并非什么都不懂。
心如明镜,却避而远之,大概也是一种行事方式吧,每个人的观念不同,杜英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强求谢奕帮助他对付江左世家。
虽然说谢家也囊括在其中,但谢奕并没有避讳:
“其贪婪也是众所周知的,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是那么容易被满足,仲渊还是应当小心为上,一旦开了这个先河,那么之后可能会让他们更习惯和倾向于这般做,这压下去的价格,不见得就能够再抬上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杜英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谢奕一眼:
“这倒也不,不全是。”杜英终归没有撒谎,毕竟龙亢这个名字在桓温的加成下,在舆图上本就格外夺目,怎能不惹他注意?
他索性让两个亲卫把舆图全展开,指着上面的标画说道:
“龙亢郡位于涡水之东,地属谯徐淮上,正是四通八达之处,如今已知,鲜卑大军中军应当是沿着岁(作者按:实际是左三点水右岁,打不出来)水南下,左翼居睢水,再走清水,威逼淮东,但淮东溪河纵横、多为松软滩涂,不利于骑兵车马行进,所以此路只会是偏师。
但谁让鲜卑人的南下,本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呢,因此大家把所有的锅都甩在鲜卑人的身上也是合情合理的。
现在关中给出这样“两全其美”,大家都能够减少损失的方案,无论是关中商贾还是江左的世家,自然都会很乐意。
“但是到底应该怎么廉价,而关中又有多少货物积压于此,恐怕仲渊还是要好好盘算一下。”谢奕忍不住提醒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江左各家······”
“关中会有损失,但是并不会引起关中商贾的非议。岳父大概也知道,此次鲜卑人南下,两淮备战,商路断绝,本来就有大量的关中商贾队伍滞留两淮,更不要说货物积压诸多,向南不能送抵江左,向北不能运至关中。
所以与其把这些货物流散在路上,他们大概会更期望能够稍稍廉价,卖给本地世家,也算是解脱。”
这个时代的商贾们,还没有对自己把自己的定位和思想演变成“牛奶宁肯倒了也不能白送穷人”的那种地步,对于货物价格的控制和市场的分配之类的也缺少理论概念。
粮草,我们可以通过压低关中商货的价格来换,想来荆蜀和江左应该都会很期待这个结果。”
谢奕对此倒是赞同:
“关中商货,本就在南方掀起热潮,各家各户,无不趋之若鹜。因此关中商货降价,自然等于让利于本地经销的世家,他们高兴之余也会全力配合关中补给粮草。
谢奕无奈,这些家伙们要是能靠得住,王师现在应该在大河北岸,而不是淮水北岸。
“淮南的情势,目前还不清楚,余还是认为阿羯能够做出来些什么的,就算只是占据一两处州郡,也能够团结州郡内的世家,为我们供应一部分粮草。
淮南屯垦久矣,各家各户又都多有藏私,凑出来一些粮食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不要说现在两淮王师自身内讧,他们应当更有想要结好强权之意。
“而最重要的,犹然还是我们面前的涡水,鲜卑人兵马,是否能为我所拒?”
“要看鲜卑人来了多少步骑。”谢奕缓缓说道,“尤其是大队骑兵南下的话,我军应当如何应对?
之前鸿沟之战的战报,余也看到了,关中新打造的重甲和长刀······那刀唤作什么名字来着?”
谢奕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很显然,他知道杜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杜英只说了一句话,就说明杜英尊重他的选择。
“粮草解决了,而且关中商贾的保护和组织,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六扇门在两淮已有布局,而且在淮南,我们还有一支兵马。
“岳父有心了。”
在他的固有印象之中,谢奕是一个性情粗犷,完全不拘小节,更不愿意被世家的制度和规矩所约束的人,而谢奕也很少参与到世家的种种事宜之中,只是顶着一个谢家家主的虚衔而已,那也是因为当初谢家除了谢尚这一支之外,主支上只有谢奕有官面儿上的身份。
所以世家的这些种种行事方式,谢奕应该不感兴趣也不了解才是。
右翼则居涡水南下,兵马应当也在三四万以上,这也是我们所要对付的首要目标。
如今三军汇聚涡水,恐怕鲜卑人已经和谢万麾下交锋,我们也赶不及,而大司马定然会在后方支援和接应谢万,或者至少能确保淮北防线不会直接崩溃。
所以我们应该考虑的,大概是怎么让这一支鲜卑兵马吃不了兜着走,从此地直插龙亢,切断涡水,即断其后路,和大司马南北夹击,便可包围其军,岳父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