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不满的戳了戳杜英:
“妾为君妇,那妾之叔便是夫君之叔,怎能这般不敬?”
不过她也就是小小的抗议一下,因为谢道韫也知道,杜英说的真的让人无可挑剔。
江左既少将才,以至于连荆州都控制不住,现在寥寥可数的几人中的谢尚又病入膏肓,那么谁能担当大任、比得过谢奕和桓豁?
谢道韫左思右想,竟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甚至她想到了三叔,但三叔也从未领兵打仗过,真的能服众么?
各方可以达成妥协,但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无能之辈被放在这个关乎江左性命的位置上。
所以岳父和桓豁,天然就占据优势。现在的问题便是,江左又有何人,能够和他们比肩?”
谢道韫一时沉默。
“桓郎子(桓豁表字)沉默寡言,一向喜欢埋头做事。在沙场上,这意味着其倾向于埋头杀人,而不是和对方唇枪舌剑。
而在官场上,其还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能有今日,是因为大司马的赏赐牵扯,也是因为其本身的赫赫战功。
但其一向听从大司马的调遣,因此一旦其将沙场上的作为搬到官场上,大概这会是一个不讲道理并且非常难缠的对手。”
或许那样,得到天下的速度会快一些,毕竟杀戮和死亡、残忍和无情才是最快可以征服一方的手段,但是这只是征服,不是信服。
谢道韫叹了一口气:
“妾身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天下之争,牵扯到千万百姓,牵扯到无数人生死,一家一户之对立和割裂,在这千千万万人的生死之中,又算得了什么,甚至是很多家都有的问题······”
“但是这终归是你的娘家。”杜英轻声说道,“余的心中再怎么大公无私,也不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儿偏差。现在真的牵扯到了谢家,余还是期望你能知道来龙去脉。
“余一开始也有些犹豫,不过这些早晚你都要知道,所以告诉你自然更好。”杜英摸了摸谢道韫的头。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隔空博弈,杜英大概也已经知道了谢家,准确说是谢安的选择。
显然关中就是谢安为谢家准备好的另一个篮子,谢奕能够留在关中,以及谢道韫能够和杜英成婚,这背后都是谢安的默许,甚至是有意推动。
谢道韫的眼神坚定了几分:
“争,自然是要争的!”
第九百二十六� 鼓声警变
淮南镇西将军所属之争的蝴蝶效应,甚至可以说深远的影响了整个南北朝的脉络,掀起了当世之人或许没有预料到的变局。
如今桓冲还远在敦煌,并且对西出西域很是感兴趣,摩拳擦掌便要当“班定远第二”。
他自然是不愿意重返中原,再参与到淮南的争夺之中。
执掌淮南、威慑四方······三叔,你真的相信四叔有这个本事么?
杜英笑问:
“若真是这个人选,夫人且说说,这淮南,争还是不争?”
“江左的人选,大概是你四叔。”杜英缓声道。
“四叔轻浮孟浪,非佳人也。”谢道韫连连摇头。
“你三叔自然明白,奈何岳父不愿听从其调遣,而你五叔虽然颇有将才,但还没有太多阅历,在朝廷上的职务也不足以支持他一跃成为镇西将军。”杜英无奈的说道,“瘸子里面拔将军,不选你四叔,还能选择谁?”
江左少将才,这是一直以来的硬伤。
因此江左才会对荆州的所有权那么敏感,可是当王敦、陶侃和桓温,这一代又一代执掌兵权的枭雄或者豪杰崛起的时候,江左的应对又显得那么乏力。
不过好在南渡的这一支司马氏,或许是真的福大命大、命不该绝,王敦的叛乱被扑灭,陶侃则受到庾家牵制,终其一生都没有顺流而下之意,至于桓温,就目前其表现和态度来看,他好像更倾向于入朝廷执掌大权,而不是将朝廷取而代之。
杜英深以为然:
“因此无论是岳父还是桓郎子,都有自己的战功和声望,而且不要忘了,这一次大家要争夺的,是镇西将军的位置。
镇西将军镇淮南,名义上是将军,实际上和余差不多,已经是都督寿春等郡军民事务的存在,但指挥打仗也是其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到时候真的有不忍见之事,你若怪我,我也坦然受之。而若有可能的话,余自然也会尽力让所有人安然无恙。”
杜英也是一个寻常人,又怎么可能真的铁面冷血,什么都不顾。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打算成为一个真正意义的铁血枭雄。
甚至谢安就是需要谢家这一代人,乃至于下一代人,对立起来,谢家的内斗越是凶狠,越容易得到这一方势力的信任,自然也就能往上爬的更快。
事到如今,谢奕已经是关中一路偏师的主帅,而谢玄也受到了杜英的重用,打出了自己的威名,谢安的算盘显然全部都落在了实处。
当然,这也是因为杜英本身就不会浪费谢家父子的才能,否则他也不可能让谢安如愿。
谢道韫很清楚,阿爹比不上三叔,可能也没有五叔有潜力,但是四叔还是比得过的。
旋即,她又苦恼的低下头。
难怪夫君一开始欲言又止,并不是很想点破这件事,后来语气之中也颇多几分无奈,原来是因为这事兜兜转转,多半都是谢家的内斗了,说出来自然给谢道韫平添一份担忧和苦恼。
毕竟他已经睁眼看过更广阔的天地,不愿逡巡九州之中。
因而桓豁变成了取代桓冲的那个人。
谢道韫对桓豁这个一直跟着桓温征战,并且往往独领偏师的兄弟了解并不是很多,只好泛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