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只是保住自己现在已经获得的利益和地位,并且也让那些跟着自己转战多年的老部下们有一个好的归宿。
因此今天的负荆请罪,王擢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真的担心杜英会趁着这个机会打压秦州兵马,所以他宁肯一个人来承担杜英有可能的压迫,以避免秦州将士们跟着自己打拼多年,到头来还要星散各处。
可是看杜英的意思,似乎杜英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杜英则缓声说道:
“不让你跪一会儿,你心里也应该不舒畅。莫要受了风寒,先起来吧。”
王擢哆哆嗦嗦的站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因此杜英自不能真的如王擢所请。
他径直伸手解开王擢背上的荆条,即使是自己不小心被刺到了,也没有吭声。
第七百五十九� 我家猛虎初长成
一旦杜英剥夺了王擢的兵权,那么这些秦州士卒们恐怕也会对王师有所猜忌。
议事堂前,突然一片寂静。
参谋们已经四散而去,因此就剩下房旷和几名吏员,默默看着。
这一下,杜英也难免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而房旷等人更是喜形于色,就差直接开口替杜英答应下来了。
眼前的杜英,就是一个不错的接班者。
当下,王擢呼了一口气:
“这是自然,秦州将士,都是末将指导训练出来的,不敢说了如指掌,但是劝说将士们听从王师调遣,为督护,也为这关中而战,还是可以做到的。”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受这个罪?
冰天雪地的,想要找来荆条,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吧?
不过心中短暂的波动之后,他的心思也逐渐平复下来。
王擢怔了怔,杜英最终还是没有打算放过秦州兵权。
而且这好像还算是自己主动提出的。
他以退为进,杜英就趁机更逼近一步。
“末将御下无方,未能探查到仇池动向。”王擢缓缓说道,“因此末将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交出秦州兵权,以戴罪老卒之身,为王师救援天水之前锋!”
说罢,王擢再一次深深的拱手弯腰。
杜英默默注视着他。
这让王擢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刺史有不再领兵厮杀之心,余自然会尊重刺史的选择。”杜英接着说道,“不过如今回援天水,却少不了刺史的攘助。恳请刺史以大局为重,先率兵马随隗粹同行,返回天水。
而余也派遣行军司马、长史,随同刺史一并指挥军队,也劳烦刺史向其讲授秦州军中现状。”
杜英身着中衣,寒风吹卷着他的衣袖,脸上也勉强挤出来一丝微笑。
王擢一时间,有一种不知应该哭还是笑的感觉。
在关中诸多枭雄们麾下辗转多次,王擢早就没有了对于忠心的最基本认识。
亲卫们想要帮忙,也被杜英挥退。
亲力亲为之后,杜英又接过来疏雨递上来的白布条,替王擢包扎上,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带着杜英体热的外袍一下子罩住自己,王擢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房旷显然也有点儿拿捏不定,几次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可是脚步微微探出,却又顿住了。
杜英却先动了,他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走到王擢的面前,看着王擢已经被冻得脸色发青,而背后的荆条更是已经在满是伤痕的背上勒出了血痕。
不管话说的是真是假,至少这番举动是到位了。
杜英打量着王擢,实际上杜英刚刚也只是试探一下王擢的目的罢了,若是王擢明确表示反对的话,杜英倒也不会步步紧逼。
毕竟现在救援天水才是要紧的事,夺走秦州兵权,倒也不着急今日。
结果谁曾想到,王擢真的就这么答应了?
盖因王擢本来就已经有了退隐之心。
之前安定城南一战,他看着秦州将士们不畏生死的战斗,也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统帅,这些年朝三暮四,也让这些儿郎们失去了很多建功立业的机会,甚至还平白背负了一些骂名。
只要能够保证自己的地位和既得利益,那么把天水兵权交出去,让这些儿郎们有一个好前程,也是王擢能够接受的。
并且杜英还一副劳烦刺史“好人做到底”的架势,王擢不但要交出兵权,而且还得亲手把这些权柄交在杜英所委派的行军司马和长史手上。
杀人还得诛心。
这一手,让王擢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地上的荆条。
料敌失败,使得王师陷入被动,虽然是导致战局恶化的主要原因,但是王擢有功不说,就算没有功劳,其身为方面重将,也不应该拿出如此卑微的姿态。
一时间,杜英甚至都无从判断,王擢来这么一出,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以退为进,越是表现得诚恳,杜英就越是不好直接剥夺他的兵权。
而且王擢越是如此诚恳,他麾下的将士们自然也就越是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