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很清楚,桓冲并不是惋惜这一份功劳没有落到自己手中,而是惋惜这般英雄人物,未能交手一二。
不免留下了遗憾。
“幼子兄,缘何从城北赶来城东?”杜英问道。
“公子说晚了。”疏雨提醒道
人家都死了。
杜英笑了笑:“就是因为他知道答案,所以才直接去了。”
战场厮杀,或许你不如我,只不过运气好罢了,否则便是今日一战,我四面开花,总归能够杀出去一些兵马。
第七百四十五� 无冕的新王
如此,氐秦就还有火种,氐羌,就是关中亘远的噩梦。
杜英本来想要凑到苻坚的嘴边去听,奈何身边的亲卫们都害怕苻坚没有死透,再暴起伤人,所以围成一圈,将苻坚的尸体围住。
有胆子大的凑上前听了听,回头说道:
“启禀盟主,他说的是‘你不如我······我不如你?’”
眼前的苻坚,大概是杜英在战场上可能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但是在政场文斗、权力倾轧这种斗争之中,杜英更加在意的是桓温和谢安。
毕竟雍凉对于关中,是高屋建瓴之势,而关中对于江南,又是高屋建瓴之势,更何况杜英现在也已经插手梁州以窥巴蜀,这简直就是西汉崛起的翻版。
江南各方,不紧张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杜英本人还是倾向于朱元璋称霸时的套路,高筑墙、广积粮以及缓称王。
不过作为和杜英并肩作战的袍泽,他自然更期望杜英能够直接获得刺史的名号,名正言顺的牧民一方。
杜英笑道:
“不管是太守还是刺史,只要这关中的百姓愿意听我的、愿意成为朝廷的治下之民,那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此敌酋之首,正是王师夸功的好道具,杜英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和苻坚在治国救民的理念上有相似之处就会对他有所怜悯。
那样是对这些苦战的王师将士们的不公。
桓冲看也没看苻坚的首级,对于他来说,苻坚死了就可以,至于是谁杀的,他不在乎。
可是只有悍勇,或许能够打的下来天下,却坐不住天下。
当年有楚霸王,如今还有那个已经身死的苻生。
奈何······我的族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所以想要带着氐羌去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几乎是不可能的。
桓冲指了指城下:
“当时意图突围的,正是苻坚之兄苻法,现在也已经伏诛。其余氐人,星散城中,关上城门,一个也跑不掉,所以就过来帮帮忙,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
杜英看了一眼苻坚的尸体,首级已经被切了下来。
接着,杜英瞥了疏雨一眼,这丫头,最近吐槽欲高涨啊!
看来是得管管她的嘴了,否则大庭广众之下,有损氛围和杜督护的形象。
桓冲也赶到了,他看了一眼苻坚的尸体,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但要说能够一统天下,为这乱世之中的百姓带来太平,我,确实不如你。
“我答应你。”杜英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此时的苻坚,已经没了声息。
士卒的话里带着疑惑,显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杜英却长叹一声。
苻坚大概是想说:
等到南方斗的两败俱伤,自己就可以猛虎下山、一战而擒。
不过时事不同,这大概也是杜英的一厢情愿罢了。
因为荆蜀和江左在意识到了杜英的威胁之后,自然也会想办法将杜英继续往更高的位置上捧,因为只有对手变得强大,他们的内部也才能更加团结。
杜英本身,对于太守还是刺史的名号,并没有太多的追求。
因为自己一旦名号更加响亮,自然就会引来天下更多注意。
到时候,江左和荆蜀还真的有可能摒弃前嫌,一起来对付这个新崛起的势力。
他伸手撑着女墙,俯瞰安定内城,缓声说道:
“如今这安定,乃至于整个关中、整个雍州,都是王师的了。此战,以仲渊的功劳,登坛拜将,都理所应当。一个小小的太守,显然太屈才了。”
桓冲显然是在给杜英打抱不平,而且也觉得杜英以长安太守的身份,却实际上都督关中和雍州,甚至还得加上梁州和凉州的军民政务,有些不合适。
苻坚吐了一口血,伸手握住长矛,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是以难以想象的意志开口:
“杜······杜仲渊,杀戮之罪,在秦王室,在苻家。请······请善待氐羌百姓,莫要,莫要再造杀戮······”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直到最后,隐隐约约还有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