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这个时代,进行了太多次的轮回,而百姓也蒙受了太多的苦难。
前方,鼓声阵阵,王师突破了辛牢布设的防线。
以精锐之师,进攻学了七八分、兵马也多半都是临时拉起的丁壮的氐人,王师若是攻破不了这营寨,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杜英不再多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剩下的就靠房旷自己理解体会了。
杜英不愿意那么急促的去告诉他们每一个人,世家对这个时代的毒害有多深。
他点到为止,不会逼迫太急,以免适得其反。
然而当一个人真的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时候,往往他并不会选择悲悯、选择俯视,而是会选择仍然走入到每个人之中,和他们一般无二,知其所思、知其所愿、为其而劳。”
房旷若有所思。
世家所为的,是这个家族,而所害的,却可能是一方和平、是数以万计的百姓······
想到这儿,房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于能够遇到杜英,避免他走上了一条“歪门邪道”,还是应该惭愧,自己也难免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走到一个地方,所想的并不是此国此民如何,而是此家本人如何。”杜英接着说道,“所以其所行事,为家而行,为己而行,却忘了低下头,看一看这人间的沧桑与仇恨,却忘了回下头,看一看来者的牺牲和坚持。”
“悲悯世人,确实是读圣贤书之人应该做的。”房旷回答。
杜英皱眉,轻轻叹息。
辛牢的坚决抵抗,终归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
若是苻生仍然距离五十里,那杜英甚至都还有胆量下令继续攻城。
所以他们对着同胞咆哮和厮杀。
甚至嘴上还喊着“忠义”、“为了大秦”。
让人们觉得,这些人真的是氐秦的忠臣,日后也有资格在氐秦的史册之中闪耀。
为什么局势已经恶劣到了兵临城下,这些汉人仍然愿意为氐人而战、乃至于为氐人而死?
房旷只要还有自己的思维,而不是完全被世家的那一套理论迷惑了内心,大概就会明白:
这些汉人,并不是为氐人而战,他们是在为自己辛苦从氐人朝廷之中所取得的利益和地位而战,更是为了他们这些年从百姓身上攫取的那些钱财、吸走的那些血而战。
氐秦能称雄一时,也离不开他们的帮助。所以现在我们正在进攻的,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家底,他们几代人的心血?”
房旷一时无言。
出身世家的他,知道杜英说的不错。
接下来就是攻城战了。
氐人的脊梁骨,已经在渭水岸边被杜英打断,而这新平郡的半数兵马,此时也在城外溃散。
杜英突然间反倒是盼望着辛牢的反抗能够更激烈一些,这样杜英还能够用实际案例告诉房旷:
而杜英相信,这些正锐意进取、想要改变这时代的年轻人们,只要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他们就可以意识到:
一个新的势力真的想要崛起并且国祚绵长,那么就必须要跳出这制度、打破桎梏。
否则又会是一次轮回。
真正的圣人都不会选择高高在上······
这些房旷之前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一下子灌输到了他的心田之中,让他一时半刻竟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感觉。
自己之前的日子,过得又是何等的自满以及浑浑噩噩。
杜英却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悲悯世人,倒不如说是尊重世人。知我百姓,生活多艰,当为百姓再多谋福祉。
悲悯这个词,只有那些真正成为一个时代神灵、圣贤的人,才有资格说。
可是现在苻生来的太快了,他麾下的骑兵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战场上,杜英自然不能再让王师保持攻城的姿态。
鬼知道城里的氐人,是不是还有杀出城配合苻生的能耐,稍有不慎就是杜英自己被包饺子了。
“一己之私,生灵涂炭,非人哉!”房旷此时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就是世家的真面目。
“报!新平郡西北发现苻生前锋斥候,距离此城不足二十里!”斥候的声音,骤然将杜英从思索之中拽出来。
第七百零三� 苻生不可怕
他们想要维护的,不是氐人,而是自己。
就算是换了一个新的主人,他们也仍然会选择为此而战。
他们担心城破之后一无所有,担心兵锋之下一切积蓄荡然无存。
甚至房旷还有些心虚,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关中没有杜英横空出世,那么是不是还是在氐人的胡尘笼罩之中?
而那时,越过潼关进入关中的他,最好的选择岂不也是乖乖的为氐人服务,并且意图通过长期的潜移默化来影响氐人,重新在氐人的王朝之中传播汉学。
只不过辛牢走上了这条路,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这么走,这条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