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两家婚事固然重要,然而阿元已心有所属,纵然嫁于叔平,恐也难永结同心,而又将仲渊摆在王谢两家对面,昔日袍泽转眼成仇寇,逸少兄想来也不忍见吧?”
王羲之顿时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直勾勾看向谢奕。
谢奕也在看着他,目光锋锐。
王羲之沉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叔平不在此处,倒也不妨碍你我为人父母者谈论儿女婚嫁之事。
现如今我家叔平和无奕兄家长女阿元皆已成年,婚事也没有拖欠的必要,无奕兄认为年内择选良辰吉日,玉成美事,可否?”
第五百六十一� 别人家的孩子
王家子弟,真的天生高人一等,这是王凝之的优势。
然后······好像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显然谢石也不能确定,王凝之在郡守往上,还能走到哪一步,或许这也就到头了,因此只能含糊的说一句“继承家业”。
王凝之由此而算了一卦,发现北上凶吉不明、前途不知,坚决不与父亲同行。
想一想带着这小子北上,一路神神叨叨的,恐怕也惹得各家翘楚笑话,王羲之也只好随他去了。
此时谢奕问起来,王羲之哪里好意思实话实说?
衣冠严整、步履坚定,行来有轻风徐徐,顿步又如青松挺拔,自带着三分锋锐之气,有行伍之风,显然是战场上杀伐果敢的人物。
一名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拍掌笑道:
“伯父所言,谢家崛起之因也,一家之崛起,绝非看他人之脸色。”
谢奕皱了皱眉,这家伙······
谢奕不为所动,淡淡说道:
“谢家颜面,是谢家代代先祖匡扶王室、勠力同心换来的,是余凭这身武艺在沙场上打下来的,是安石凭才学在江左名流之中赢来的,不需要琅琊王氏的施舍。”
寸步不让,气氛也为之凝滞。
古往今来,从来都是寻求两全其美之策。如同无奕这般取舍,怕是两败俱伤。
难道无奕心里不知,王谢两家携手,纵横江左、风云叱咤,便是一时之雄?为小儿女之私情而伤了两家和气,恐怕不妥吧?”
大堂上,气氛为之一滞,接着,王羲之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如同鼓声直接敲打在在场众人的心上:
奈何长大之后,反倒是受五斗米道的影响,沉迷于求仙问道、卜算凶吉,在年青一代中反而因为算卦算的还挺准小有名气。
这是王羲之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但是无奈江左世家子弟浪荡山林蔚然成风,甚至他们的父辈也都是如此施为,所以王羲之想要把叔平引回正道上,也不得其法。
更何况相比于居于山林、不问世事,叔平这样还不至于王家不能接受,至少日后代表王家出镇一方的资格还是有的,王羲之也就随他去了。
此时的谢奕,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笑容和善,仿佛如同在战场上一般,下一刻就是抽刀直取人命。
王羲之缓缓说道:
“婚约既定,岂能容忍谢家儿戏?杜仲渊或许真有伟略雄才,大司马和无奕亦有拉拢之心,那谢家女儿并非只有一个,完全可以择其余以许之,何必非得要撕毁王谢之约?
谢奕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斟酌说道:
“逸少兄未曾有所耳闻?小女至孝,听闻乃父身处险境,不惜以身犯险、前来关中,结果兵荒马乱之中,与今长安太守杜仲渊生死相托,两情相悦。
谢某乃至大司马,皆承仲渊以兵马、粮草攘助之恩,方有今日长安之胜,因此自不好在小儿女之间作梗。
谢奕轻笑一声,似乎是表示有趣,但是这笑声落在王羲之和谢石的眼中,更多地还是不屑。
他看中的女婿,现在就已经凭战功做到了长安这天下一等一郡府的太守之位上。
王凝之,差得远呢!
只能打个哈哈,遮掩一下。
谢石是知道事情始末的,此时亦然打圆场:
“叔平性情如此,不争不抢,于此乱世之中,独辟蹊径。且王氏家学渊博,日后胜任一方郡守,再承右军之业,绰绰有余。”
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而且跟在杜英身后的,还有自家女儿,目光之中满是情意,皆牵系在前面那人身上。
王羲之的身子微微前倾,打量着走进来的这个年轻人。
每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短促。
“好,说得好!”外面突然响起喝彩声。
几道目光同时看向门口。
“琅琊王氏所娶之妻,本就应洁身自好、贤良淑德。现如今汝家儿女在外与人有了私情,王氏顾及两家颜面,余亦顾虑旧情、考量到小儿女不懂事,只是被外人花言巧语迷了心窍,完全可以装作不知。
两家婚约,一切如常,便是给足了谢家脸面,无奕可不要不懂其中王家做出的让步!”
声色俱厉,代表着江左第一世家应该有的霸气。
此次北上,也曾询问过叔平是否想要一并前来。
说到底,王谢的联姻成与否,也有要有个结果,不然的话世人又会如何看琅琊王氏?
定好的婚事被人截胡了,而且王家一声不吭,那脸皮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