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邓某一生,恐怕愧对关中父老矣。”
提携知遇之恩,如千里马遇伯乐,对一个人来说当然是很重要的。
任群也正是因为在关中盟终于找到了一展抱负的机会,所以对杜英和王猛这一对师兄弟很是敬佩,虽然杜英和王猛都不介意他兄弟相称,但是任群却更愿意以上下级之礼待之,可不就是感念于知遇之恩?
杜英低沉的嗓音,让旁听的任群,心神都为之颤抖一下。
他也察觉到了邓羌的神情变得不对劲,所以谨慎的攥紧兵刃,以防邓羌暴起发难。
可是邓羌并没有这么做。
可是今日杜英直接揭开了他心上的伤口,直直的逼问他,你的赤子之心、你的热血,你身为汉家男儿应该为庇护族群而战的勇气······
而今何在?
邓羌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如牛粗喘。
此时,一切可能组织起来的反驳语言,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邓羌陷入了沉默,微微低头,脸上再无刚刚的镇定自若,满满都是惭愧。
目光再也不敢和杜英对视。
这其中就大有说头了。
苻黄眉能够取胜,那不算什么,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谁打不过?
苻黄眉若是打不赢,那问题就很大了,乌合之众都打不过,昆明池之战能够胜利,也不过只是侥幸罢了。
邓羌对此,自然无从反驳。
氐人一向以亲缘和战功论高低,陛下和主持朝政的苻雄嫡系子弟,基本上都位居高爵而统率强军,比如现在作为氐人主力的兵马,就在苻生等人掌控下,而长安防务,则在苻融的掌控下。
相比于他们,原来没有什么战功,也不是陛下和丞相亲生孩子的苻黄眉,自然就得靠边站。
“将军有感恩之心,亦然情理之中。”杜英微笑着说道。
邓羌则有些奇怪,自己也算是委婉地拒绝了,杜英好像还是锲而不舍的样子?
少年人,一向心气高,被拒绝之后应该火冒三丈才是。
虽然自己不认识那些哀嚎的人,但是他们是自己的同族。
自己虽然没有提刀动手,可是也没有阻拦氐人去杀戮。
邓羌晃了晃,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过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杜英微微一笑,邓羌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不然的话,自己刚刚那些话也不可能引起他内心中这么大的反应。
而邓羌对于苻黄眉的感激以及不愿意背叛苻黄眉的心情,杜英当然也是能够理解的。
这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呼吸平静之后,邓羌抬起头,缓缓说道:
“盟主所言,振聋发聩,愧对父老和本心,此余之错也。然,能有今日,得赖于卫大将军提携之恩。
氐人之中,唯有卫大将军对余青眼相加,若是轻易改旗易帜,则余亦愧对卫大将军,并且恐怕卫大将军亦会成为笑柄。
杜英重新坐下,声音转为平淡,没有了刚刚愤怒:
“邓将军,还打算错多久?”
可这一次,邓羌如遭雷击,攥紧了拳头。
甚至任群不敢置信的发现,这个手提马槊,所到之处必然人仰马翻,而自己则如入无人之境的猛将,额头上竟然不断有汗珠冒出来。
盟主这是一刀扎在邓羌的心口上了······
一个战场厮杀、快意恩仇的猛将,从来都觉得自己有着一颗直爽而单纯的心。
此人也不过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所以此次南下,苻黄眉军中实际上也是大有怨言的。
很多氐人将领都不是很想去。
昆明池一战,苻黄眉取胜,这才引起朝中关注。
可是随之苻黄眉折返长安之后,获得的并不是防守长安的重任,而是让他南下进攻关中盟。
第三百九十五� 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个杜盟主,没想到城府还挺深。
除了桓温之外,秦国还要面对这样的对手,的确有些不容易。
杜英接着说道:“然苻黄眉本人,在氐人之中也不是嫡系重臣,之前所守卫之处,也是长安防线的侧后方,若非子午谷生变,恐怕也轮不到苻黄眉和邓将军建功立业,这可对?”
冷哼一声,杜英并指如刀,直指向门外,丝毫不给邓羌组织语言以进行反驳的机会:
“尔不妨扪心自问,少时宏愿、赤子之心,可还在?如今的杀伐拼搏,又是在为谁而战?!当年或许别无选择,都是为了能够生存,而今有了选择,难道还不弃暗投明?”
声音回荡在大堂上,如钟磬音,绕梁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