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又用了“掾史”的称呼,但是谢道韫这一次浑不在意。
显然已经默认了这个身份。
她凝视着杜英,任由杜英看到自己眼眸之中蕴含的湿润,也不管杜英是否为之动容,自顾自的说道:
而谢道韫的眼眸之中,甚至已经有晶莹滚动。
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会遇到这么一个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思,甚至在这一条自己还在摸索前行的道路上,比自己走得更远、更快,同时又像是一把火炬,为自己照亮前路。
此时心中,似乎有千万般的感慨、叹息、赞同。
便是强敌临境、生死关头,余之所令,也不是让尔等妇孺顶在前面。杜某手中利剑,犹然能拔。杜某未死,盟中就仍有男儿。
万一日后真有如此境况,余之所请,唯有期冀掾史能够尽可能护我盟中妇孺。”
王猛神情一动,缓缓点头。
“等等!”杜英赶忙摆手。
谢道韫怔了一下。
看上去沉浸在文书中,实际上也竖起耳朵听着的王猛,也下意识的抬头。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
天色向晚,却是一天还没有过去。
此时,恐怕再有任何人敢于指摘关中盟的不是,谢道韫就算基于自己的多重立场而怼人,也绝对不可能站到关中盟的对面去。
谢道韫欣然拱手应道:“固所愿也。”
之前就已经重新低下头看着文书、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王猛,则忍不住嘴角微微挑起。
刚刚来到关中盟的谢道韫,怀有警惕和戒备,不是监军,胜似监军,甚至可以说是带有敌意的“准敌人”。
不过还好,至少杜英清楚,谢道韫的泪水多半是因激动和欣喜而流,不然的话,他的心里恐怕也真的要乱作一团了。
杜英也有些奇怪自己的心思为何会如此变化,这的确不符合大多数情况下自己在努力保持的冷静和镇定。
莫非······
杜英的脸皮虽然厚,但是被这么一夸,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个时代夸奖人的顶级一般也就是“王佐之才”这个水平了,比如王猛、谢玄等人都得到过这样的称赞。
而“天人”,这有点夸张。
“如有此日,定不负盟主所托。但有一息尚存,则为盟主之后提剑以护弱小之第一人。”
谢道韫说的干脆,但是杜英总非铁石心肠之人,此时的他,心中不断闪过的,犹然还是佳人眼眸中打转的泪水。
没来由的心疼,恨不得让人此时便站在她的身前,张开双臂,拥入怀中,任由泪水打湿衣襟。
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文思翻涌,有诗词歌赋意欲脱口而出,可是回想起杜英刚刚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又发现此时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甚至是班门弄斧。
眼前的这个同样年轻的杜盟主,已然表达出了谢道韫想要表达的所有想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杜英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七尺男儿手提龙渊,安能让女子为我前驱?
他和师弟,不认什么王权正统,只求能缔造一个清平盛世。
所以,他们从来志同道合。
人家在这里表忠心呢,你等什么等?
王猛捏了捏竹简,在掂量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把竹简直接拍在杜英脸上,让师弟冷静冷静再说话。
“本盟主虽然在识人用人上一视同仁,”杜英赶忙解释道,“但是我盟中上下男儿还没有死绝,轮不到你一个女儿家为我前驱。
自家师弟这化敌为友的本事,什么时候这么炉火纯青了?
几个时辰就能办妥。
而且这一句句诗词往外蹦的本领,之前在山中一年到头见不得几次,现在一天说的比一年都多。
说实话,自从谢道韫来后,盟中高层真的有点儿担心。
万一被谢才女看出来关中盟的些许猫腻和暗戳戳的想法之后,洋洋洒洒一大篇文书直接把关中盟骂的狗血喷头,那就难堪了。
毕竟她看上去一介女流,却是可以直接把想法传达给谢奕和桓温的。说一句“上达天听”也不为过,毕竟而今在这关中,麾下兵马雄壮、所向披靡的桓温,就是真正的天。
声音回响,杜英骤然听到谢道韫的答案,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收敛心思,抚掌而笑:
“所以余之前所言,求志同道合者。当日便知,谢姑娘或为此人,果然不假。自此志同道合、同向而行,当于乱世之中,保护老弱、救济贫苦、重开清平之天!”
第三百零五� 把谢才女变成自己人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的确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而自己内心中真正的那些想法如果说出来,恐怕也会让此世之人觉得天马行空、异想天开。
所以和天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谢道韫郑重说道:“虽不知盟主之志,但知盟主心怀天下,总归不会肆虐一方,道韫便心满意足,愿为盟主前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