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听余净如此说,还想说什么,便见马车帘已经落下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夫人若是累了,可在前头停着休息一会儿。”
“好。”未撩车帘,声音倒是传得快。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慢慢地停下,余净忙扶着阿玉下马车,才头一天坐便腰酸背痛的,赶紧下马车走走。彼时马车停在山脚下,旁边有一条小溪,许是下了雨,溪水涨的厉害,水流又急又快。
阿玉见余净老是动,便开口问道:“太后娘娘可是有些累了?奴婢帮太后娘娘捏捏吧。”
“无事。”余净嘴上说着无事,手却伸着去撩开马车帘。
谢玄察觉到动静,偏头看过去,一双白净纤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微微撩开车帘,接着是小半张脸。
“是,多谢母后关怀,臣妾会的。”张青岑低声应下。
谢玄就站在一旁,牵着马,看着她们婆媳叙话。脑海里猛然间出现婆媳这个词,谢玄微微一怔。他同盛华在一起的时日不算短了,虽嘴上唤着盛华太后娘娘,可盛华的相貌言行,确乎会让他老是忘记她的身份。加之祁烬同张青岑不常来,即便来,也是一会儿便走了,见着的机会不多。所以他对于盛华的身份概念,其实还是很模糊的。如今猛然想起婆媳一词,生生提了辈分,倒还真有些不惯。
同张青岑叙话完了,余净转身上马车,谢玄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余净原以为,张青岑昨日过来看过她,礼数已经到了,今日便不会来了。探身过去掀开马车车帘,遥遥地看见张青岑带着两个宫女站在宫门旁。她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砖宫墙,朱红的宫门在她的手边,高大的宫门,让她整个人看着甚是娇小。余净突然有些感慨,张青岑身为皇后,是不得随意出宫的。成为盛华,被困囿于偌大冰冷的皇宫之中,只是余净记忆中的一部分。可于张青岑而言,却是她的一生。
想到这,余净伸手摸了摸昨日张青岑送给她的白狐褥子。雪白柔软且温暖。
马车在张青岑面前停下,余净起身准备下马车,张青岑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今日还要早朝,不便过来,臣妾便想着过来送送母后,母后不必下马车,如此劳动母后,臣妾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谢玄正看着,冷不丁余净偏过头,笑着同身旁的阿玉说着什么,她并未上妆,后头是浓浓的青山,肤胜雪,唇白齿红,明媚生动。谢玄的心,在那瞬间,莫名也跟着雀跃起来。
路上停了许久,到鹤山驿馆时,天已经有些暗了。阿玉扶着余净下马车,驿馆修的倒是雅致。楼立于林间,门前挂着纱帐灯笼,旁边还有些隐隐的虫鸣声。
这驿馆,收住的皆是贵客。但余净同谢玄他们进去,客堂里坐着的,吃酒用膳休息的人,皆看向他们。
“起身吧。”余净应声。
“谢太后娘娘。”谢玄起身。
盛华今日穿得素净,大抵是去万疆山祈福礼佛的,打扮太过艳丽确也不妥。庭芜绿的广袖春衫,外头罩着一层白色雪纱,茉莉绣花点缀其中,清新脱俗,明媚动人。看着不像是太后,反倒是哪家未出阁的夫人。
远处是被水汽笼罩着的山涧,浓浓的绿色,蒙着一层清透的白,空气之中尽是草木清新的味道,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余净原本有些烦躁的心,一下便觉得舒畅起来。
谢玄亦翻身下马,站在余净的身后。
余净身上穿着的,是庭芜绿,站在群山溪水之前,深深浅浅的绿色,伴着溪涧叮咚悦耳的泉水,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意。
“谢玄,到驿馆还要多久啊?”
“回太……回夫人,如今已经到了晋宁,到鹤山驿馆,大抵还要两个时辰。”因着之前被人交代过,出宫后不可提太后娘娘,谢玄一时还改不过来。
“两个时辰?”余净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靠回位子上。
余净不喜高调,此次去万疆山祈福,也未曾宣扬,因她总觉得,用太后的身份不习惯。既是要出宫,那便隐了身份,也更自在些。
马车缓缓驶入长街,仪仗不小,路上的虽也好奇从宫里出来的是谁,却也猜不准,只当是贵人出游。
坐了好一会儿的马车,余净便觉得腰背酸痛,且马车里的空间到底狭小/逼/仄,感觉有些闷闷的。先前坐马车,也只是坐一会儿,时间并不长。如今已经坐了大半日了,还未到驿馆,余净有些撑不住了。
“皇后的一片心意,哀家怎可辜负。”
余净这话,确实是真心的。
“哀家离开这段时日,皇后可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女子看着便是富贵人家的,且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因着旁边的丫鬟穿着的衣裳,都是云锦,绣花精美。身侧站着一位公子,身上穿着青蓝色窄袖长袍,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几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连忙上前招呼道。
谢玄挪开目光,开口道:“太后娘娘,车架全都已经备好了,东西亦都清点过了。”
“好,那便走吧。”余净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坐着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听见了外头侍卫的声音:“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在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