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码头那间阴暗潮湿的废弃仓库，虽然依旧无法改变其牢笼的本质，但内部的景象却与之前判若两地。
发霉的干草堆被清理一空，换上了相对干燥整洁的铺盖。空气中不再弥漫着腐臭和鼠蚁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每日准时送来的、虽不精致但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甚至偶尔还有水果点缀。墙壁上挂起了几盏提供稳定光亮的油灯，驱散了部分阴森。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卢修斯的手下甚至“贴心”地送来了一副用硬纸片粗糙制成的扑克牌，用来给他们解闷。
“哼，一群甘为奴役的蠢货！我们可是高贵的辉光鹿灵族！是受过女神赐福的眷属！”他在心中呐喊，“精灵族如今女神回归，从神在位，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只要我能见到女神，向她陈情，诉说我们当年的不得已和这些年的苦衷！女神一向以仁慈著称，说不定……说不定会宽恕我们，甚至允许我们重归眷族序列！”
这个念头让岚蹄重新燃起了一丝虚妄的希望。
他幻想着自己跪在仁慈的女神脚下，声泪俱下地忏悔，然后女神微笑着伸出援手，恢复他们眷族的荣光……至于旁边那些兽人、地精之流？他们永远只配在泥地里刨食！
岚蹄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兽人，但或许是憋屈太久，或许是饿得头脑发昏，他带着一股怨气，梗着脖子说道：“我们？我们是辉光鹿灵族！是精灵族曾经的眷族！我们替他们保管圣物‘生命之泉’数百年！没有我们，他们的生命之泉早就被污染了！可他们呢？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派兵攻打我们，抢走圣泉，还把我们都抓来这里！简直蛮横无理！”
他刻意忽略了地精的胁迫和自己族群的背叛历史，将己方塑造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兽人听完，摸了摸下巴，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最后只是咂咂嘴：“眷族啊……那可是老黄历喽。现在嘛……嘿嘿，进来了就都一样，都得按这里的规矩来。”
在他心目中，兽人虽然野蛮，但也是崇尚自由的种族，怎么会甘心为精灵做苦力？
那兽人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木栏都在抖：“奴隶？哈哈哈！你说奴隶？兄弟，你怕是没当过真正的奴隶吧？”
他收起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和感慨：“在黑暗山脉挖矿，那叫奴隶！一天干十八个小时，吃的是发霉的苔藓，动不动就挨鞭子，死了直接扔进熔炉！在这里？”他指了指外面，“精灵给饭吃，给水喝，干完活还能休息，受伤了还有简单的治疗！虽然活累了点，但至少像个人一样活着！这叫干活换饭吃，不叫奴隶！”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正在啃着肉骨的兽人听到了动静，抹了把油乎乎的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身材壮硕，肌肉虬结，脸上有一道疤，但眼神却出乎意料的平和，甚至带着点看热闹的戏谑。
“嘿，新来的？吵吵啥呢？”兽人嗓门粗犷，但并无恶意。
此刻，仓库中央的空地上，瑶瑶领先、烈刃玫瑰、静水流深、夜影巡林和千面五人，正围坐一圈，借着灯光，百无聊赖地打着牌。
“对三。”烈刃玫瑰甩出两张牌，眉头微蹙，但气色明显比十几天前好了太多，原本因为饥饿和焦虑而黯淡的皮肤重新焕发出精灵特有的光泽，连尖耳朵都显得更有精神了。
“要不起。”静水流深平静地过牌，他依旧保持着靠墙坐的习惯，但眼神不再绝望，反而多了几分沉静的观察力。
到时候，他们辉光鹿灵族，不是又能辉煌起来？
……
从上次卢修斯走后，已经过了十几天了。
他显然不太相信岚蹄的一面之词，但也懒得深究。
又闲聊了几句，兽人便回去继续吃饭了。
岚蹄看着兽人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这群饥寒交迫、与地精为伍的族人，内心充满了鄙夷和不甘。
岚蹄被兽人的话噎住了，他无法理解这种“认命”的态度。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作为曾经的眷族，哪怕成了俘虏，也应该有相应的“体面”，而不是像这些兽人一样靠出卖劳力换取生存。
兽人打量了一下岚蹄和他们这群鹿灵族、蜥蜴人，好奇地问：“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普通的人类强盗或者地精小偷。怎么被抓进来的？犯了什么事？”
岚蹄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兽人也不在意，用粗壮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那边正在吃喝的同伴，又指了指岚蹄他们空无一物的角落，咧嘴笑道：“兄弟，看明白没？那些，”他晃了晃手里的肉骨，“是干活换的。咱们帮精灵老爷们搬石头、修房子、清理垃圾，出了力，才有饭吃。你们啥也没干，刚进来就想白吃白喝？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干活？”岚蹄一愣，随即一股更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你们……你们在给精灵当奴隶？还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