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李娇又给她添了一盏茶。
“以后会习惯的。”李娇意味不明道。
浅啜一口，浓郁的茶香在唇舌间蔓延，叫人顿时清醒了几分。
“我睡不着……看你灯还亮着，就……”
“进来吧。”
炉里的茶煮得咕嘟咕嘟，水汽腾腾升起，化在夜色中，熨平了心中几多崎岖晦朔。
明明已经困了，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可却仍旧清醒着，熬着，说不清为什么。
干脆起身，推开窗，煮一炉滚滚的浓茶。
传来一阵敲门声。
不知想起来什么，她开始大笑，笑声凄厉，若利刃划破长夜。
从那之后，许元真再也没怕过鬼了。
人是远比鬼更可怕的玩意儿。
上朝，下朝，被母皇传唤……李娇懒洋洋地打哈欠，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忽然，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结束了这如往常一般的幻梦，甚至一并结束了往常。
几乎是出于一种动物般的本能，李娇躲开，还手。
她固执且愚蠢地将这种行为称作认命。
她那时还不知道的是，不认命，是对命的轻视与挑衅。
于是乎，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焦灼、痛苦，以至于如临深渊。
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某种隐喻。
又或者说，是嘲弄，命运的嘲弄——
她们这种人，无论走得如何小心谨慎，都还是会踩碎数不清的骨头。
雪天的皇城总是格外寂静，可以听见雪粒砸在地上的声音。
好似轻脆的白骨。
嘎吱——嘎吱——
她们不会去探讨究竟是哪些时候，那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二人就这样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坦诚相见。
“你……第1回 杀人，也这样吗？“许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冲击太大，许元真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
原来，刀竟然会带着人向前，恍惚间，她胡乱想着。
不过……气味怎么有些不对？
低头看去，许元真直接吐了出来——砍偏了，脖子没抹成，脑浆抹了一地。
窗外，是一弯残月。
刀钩一般，明晃晃挂在上头，令人寒意顿生。
只听李娇徐徐道：“有时候，不好好杀几回人，不是那么好活下去的。”
一口冒着热气的煎茶下肚，许元真才感觉到真实。
稍定了定心神，许元真才慢慢开口道：“这是我第1回 杀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准确说，是第1回 杀生。”
开门，是许元真。
这一夜或许还是太漫长了，她好似在一夜间就褪去了稚气。
说不上到底哪不一样了，就好像……从过去的皮包着骨头，到现在的骨头撑着皮，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第28� 妩，女子舞剑，昂扬也，雌之姿也。
安顿好许母已是后半夜。
躺在床上，李娇翻来覆去睡不着。
嚯得一声——破肚开膛。
浓烈的血腥味像是唤起了某种同样流淌在血中的东西，她还愣在原地，一时没什么反应。
待回过神来，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转身吐了一地。
不过，无论如何——
雪，一直下；人，不敢停。
那天，是李娇记忆中的第一次踩雪。
聪明人干脆捂住耳朵，不再去听那声响。
遂走得愈发从容、淡定、坦荡，乃至于理所当然。
可偏偏李娇是个愚人。
每一脚都有数不尽的白骨被碾碎，化作白沫，化作青烟。
李娇对雪天总是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那雪过于疏松，可偏偏又要一粒一粒地，仔细地堆砌在地上。
“我第1回 杀人？“李娇似乎想起来什么，微微有些出神。
半晌她木然道：“我第一次杀人，也这样。”
那是在一个雪日。
婋娘想着去扶她一把，被阿媖拉着：“她，可以，自己。”
两人正说着，又是一刀，这回没偏，只是血溅了许元真满身满脸。
她愣愣抹了一把脸，好多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