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有五个人。”
女子拔出了第二支箭。
鲜红色的箭，十分小巧。
尤其在这种时际：——越是混乱、紧急之际，这语音就越准确、稳定。
英雄本就是主持乱局的人，威信是要在混乱中才见出的力量。
他的语音果然传来：“章大人遭狙击。”
她出手前，蹙着秀眉，不但是看，也在专注的听。
她在混乱中看，在吵嚣中听。
但她听得比看还专心。
不过，此际，对那五个和尚杀手而言，却一点也不称心、一点也不顺意。
第一名杀手右踝着箭，踣地。
第二名杀手左腿中箭，仆地。
——五个一流的杀手，而且正是比蛇还更滑，比鼠还会窜、比狐狸还狡诈的高手。
她五箭齐发。
五矢皆命中。
她练的绝招是可以同时并存三心、并起两意。
她的箭法正叫做：“三心两意箭。”
她一弩五矢并发。
这骚乱等于回答了这问题。
骚乱一起，汉子已站到椅靠边上，踞足张望，同一刹那，女子已纵身到戏台上，竟比燕子还轻，比燕子还巧，比燕子还会飞似的。
她足尖一抵台上，也不理戏台上人的惊呼，已一手撷下背上一把深紫色的小弓，这一挽手，原来的豪士纱帽已落了下来，花地落下一头云海似的乌秀长发。
做人做事，不可三心两意。
两意三心，不如专心一致。——但凡伟大的事，一定要付出惊人的心力，不专心则成不了事。
专心才能有不凡卓越的成就。
听到了。
也齐全了。
于是她就出了手。
他仍在等。
她在等进一步的消息：第五个人的消息。
她知道他不会令她失望的。
“第四人农夫装扮，现正自西北角退走，在西匾下倒数第三人便是他，刚用肘撞打一女子胸部，又从一摔扑倒的小童身上践踏而过。”
女子一咬牙，搭上了箭。
五支箭。
“第二个人穿衣短打，戴笠斗，向西南方楹联前绕第二株玉兰花树走。”
女子立即认出来了，手上已挟住了四支箭。
金红色的箭，像正烧得如火如荼。
女子大嗔，又要争辩，苦耳和尚却说：“但庄稼汉、乡下人，也有剃光了头贪图方便怕热的，不一定光头的就是和尚。”
方脸青年道：“如果为求方便，又何必剃光了头再戴帽裹上头巾？就算今天凑热闹装体面，但此际热个蒸笼似的，大家都淌了汗，这几人以厚布裹着额顶，脸上却滴汗皆无。”
苦耳大师知道事有蹊跷：“你的意思是……？”
“第一个人穿紫麻衫戴赭帽，正自东南方溜走，正退到门前，鼎炉旁的第三人便是。”
女子认准了，又拔出第三支箭。
鲜红色的箭，如情人的血。
这是第一句。
女子撷下了第一支箭。
绯红色的小箭。
因为她知道她看不到的却一定能听到。
她喜欢听这个声音、低沉、有力、宽容而可靠，还有一种内蕴的温柔。
她虽然喜欢跟这声音紧憧、烦缠、狡辩，但她其实打从心里也信服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凝注台下的神情美得令人发晕。
但这时台下大乱，争相走避，修号不已，谁也没注意这台上的美娇娘。
直至她出手。
第三名杀手左膝着了一箭，跛行强撑。
第四名杀手右膝穿过一箭，强持难立。
他们分别是刚狙杀了章圆的“戒味、戒触、戒声、戒香等四人。
无一落空。
她为这“三心两意箭法”各取了名称：“三心”是：怡情、怡性、怡心。
“两意”系：如意、快意。
射五个方向。
——每一个方向都在惊变和混乱中，有不少无事的百姓夹杂其间。
射五个人。
读书如此，做事如此，连习武、出招，也非这般不成大器。
可是她却不专心。
从不专意。
发出了她的箭。
一弩五箭。
一发五矢。
——那声音从来没有让信任她的人失望过。
他果然没令她失望。
他找到了第五个人了：“第五人在檐下雨渠旁，就像蛇一般自众人脚下滑行，现在窜至东北隅月洞门旁左侧竹林子外三尺之遥。”
五支箭。
她竟一并扣上。
她仍未发箭。
“第三个人商贾模样，左颊有颗大灰痣，蟒皮紫团，手拢袖里，正向至面面右二门门槛石跨。”
女子马上看见了，她已扣住了第五支箭。
箭色暗红，如凝固了的血，残沉的余晕。
方脸俊伟汉子点头道：“他们都是会家子，所以我才请教大师究竟带了几位弟子过来。”
那女扮男装的女子才凝重了起来，“他们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汉子还未作答，场中已发生了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