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不再迟疑,运针如飞,在杨素胸口、脑门、双肩等穴位扎下十数根金针。
没多时,杨素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冯宽、杨玄感也渐渐放开手。
“水……水……”
杨玄感一震,连忙过去与冯宽一起按住杨素四肢,杨素忽痛哭流涕: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早些去吧……”
“爹爹……”
“月儿!”
杨素一怒,忽又急喘半天,身子扭曲成了一团,孙思邈爬坐起来,慌忙打开药箱,拿起金针朝杨素说:
“冒犯了。”
冯宽用连衣帽罩住脑袋,咬牙走出来到最外面,靠在远处的一棵柳树上,望着更远处的彩灯烟花、相映而辉的热闹纷繁,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
过了很久,孙思邈背着药离出来,拍了拍冯宽肩膀:
“阿宽,人醒了。要不……你跟我去铜川吧,那里离这儿不远,也不属神京管。”
“爹爹……”
“唉,月儿你别这样,爹爹我这是……回光返照。我自己这身子啊,比谁都清楚,神仙来了都没用。”
一时满屋皆静,孙思邈凝神定气,先给他号了脉,又将手伸进被窝,轻轻按压杨素胸口,缓缓收回来,神色黯然道:
拍了拍身上的残冰败雪,他一言未发,心内憋着一股气直接出了院门。
门口众人见他湿一块干一块地从里面出来,纷纷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避让开。
“哪里来的毛小子?不懂规矩非要插队进去,看,马上被人赶出来了吧!”
冯宽点点头,“我去外面,等阿邈他们出来。”
守在门外的王辰见了,表情复杂道:
“冯小仙,你也没有办法么?”
“或许吧。”
停住脚步,杨玄感淡淡回了句,随即出了门去。
杨应紫请孙思邈去外间歇息,回来之后,与杨应彩两人守在床边。
“大人,我从来就不懂哪怕一丁点的医术,之前的那些丹药……也早已经用完了。”
杨应彩忽然跪倒在地,梨花带雨道:“冯大哥,求求你救救我爹,求求你了……”
“月儿,你给我赶紧起来!”
“你骗人!”
杨应彩忽然挣脱开,一脚朝孙思邈胸口踢过去。冯宽正抱着熟睡的药离,眼疾手快,当即背身挡过来,生生挨了这一下。
“月儿,孙大夫从京城一天一夜奔波赶来,已经尽力了,你冷静点!”
“爹爹,我就知道您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呜呜呜呜……”
杨应彩愣了一瞬,当即放声哭了起来,过去一把抓住杨素的手,却又莫名打了个冷颤,连带着哭声都骤然停止。
“公爷,我现在下棋,就只能下赢您了,当然要来。”
“快取冰水过来。”没来得及擦一擦自己脸上的汗水,孙思邈急道。
杨玄感急忙出去,很快端了一碗冰水进来,孙思邈拿细勺慢慢喂他服下,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杨素睡了过去。
“杨大人,令尊一个时辰之后应该会醒,之后……我便再也无能为力了。”
杨应彩泪如泉涌,想冲过去却被杨应紫死死抱住。
“月儿,你冷静点!”
“阿邈,快!”
罢了又朝旁边喊话:“杨大人,子虚,帮忙按住楚公身子,不要让他缩回去。”
杨应紫将杨应彩拉到一边角落,杨玄感愣了一会,冯宽早已爬上床到了里边,朝他急吼一声:
“大人,你还等什么?”
“恕我……无能为力。拿金针封穴,最多……也不过明日。”
杨应彩一个激灵,激动得一把将孙思邈推倒在地:
“哪里来的游医郎中?不懂不要胡说,二姐、大哥……快,快把他拿下丢到牢房里去,关他一辈子!不要再让他出来祸害……”
“我还要再等等。”
冯宽回过神来,干笑两声,“阿邈,楚公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就是,咱们等了大半天了,什么都没等到。他还想先占了便宜,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哎,他不是刚才,跟着那几个人一起进去的么,会不会是请来的大夫啊?”
“哈哈,估计是想出名想疯了吧,假装大夫被人识破之后赶出来喽!哈哈哈哈……”
冯宽没理他,默默地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一旁的杨玄挺忽然怒不可遏,过来一脚踢向他后背:
“大哥刚才都说了,你小子什么都不做,就只在一旁看着。亏得还专门去京城请你过来,我呸!”
毫无防备地挨了这一脚,从台阶上滚落下来,冯宽在雪地里躺了一会,缓缓起身。
眼见冯宽还呆呆傻傻地站在一旁,杨应彩没好气道:
“你还在这里干嘛?真想等我爹醒了以后,找他下棋?”
“月儿……你安静点!冯公子,要不,你先出去一会吧。”
杨玄感吼了一句,生生把她提站起身,“阿紫看着她,我出去一趟。辛苦孙大夫,一会等我父亲醒来,你就可以走了。”
孙思邈点点头,看了看冯宽,忍不住多说一句:
“杨大人,子虚之前机缘巧合救了郡主和公主,和他本身……其实没什么关系。”
杨玄感扯开杨应彩,说完又看向冯宽:
“孙大夫治不了,子虚……你呢?”
冯宽抿了抿唇,将药离递给孙思邈抱着,低着头解释道:
冯宽强笑一声,“这是我很好的朋友,医术不错,让他给您看看吧。”
“哈哈……咳咳咳咳……”
杨素刚笑两声,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好一会平复下来,将手递出去,“孙大夫,麻烦帮我看看……能不能,再熬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