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道长盘坐在古槐树上,双眼同样也蒙了一块绸布,只不过是黑色的。此外,还有个诡异的木偶人吊垂在他面前。
凝气运息良久,黑布渐渐从他脸上自动剥离开,朝前慢慢飘飞去,包裹住木偶人的整个脑袋。云道长缓缓睁开双眼,望见那灰袍道人走开,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影儿,还不过来!”
云月、云锦二人依旧还睁着眼,云影颤抖着蹲下身,帮她们合上眼睛。又取下斗笠,跪在雨中,朝三人磕了几个头。
起身来到后院门口,见紧闭的大门被熏烧成炭,一脚踢碎进去,一股淡淡的焦腐味道扑面而来,要不是下着雨,云影估计会被直接熏吐了。
点燃火把,用袖口捂住口鼻,对照着看了看身前的两具尸体,确定其中一个是那位杨家老太尊无误。可旁边那人,却不像是杨应彩……
云影也不恼,心想世外高人嘛,孤寡清高实在正常。干笑一声,“我领师父之命过来清查,就不打扰您了。”
刚准备从他身旁绕过去,那灰袍人忽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看着他那雪白的遮眼布、漆黑的半尺须,云影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地府阎罗盯上了一般,霎时间遍体生凉,浑身僵硬。忙提足气,疾步走开。
云影戴上斗笠,走上台阶,只见那灰袍道人站在山门前一动不动,任凭雨打风吹,也没有半点遮避的意思。
云道长身边,忽然出现这样一位修为高深的神秘人,云影也是最近才知道,从来也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他。
以防漏网之鱼,云影之前和那位黑长老一同守在后门那边,可面对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观中这么多人,基本只靠灰袍道人一人去对付,想到这里,云影心生敬畏的同时,好奇心也油然而生。
“臭……臭小子别睡了!赶紧起来……”
等声音稍停,杨应彩赶紧过去摇晃、拍打冯宽。同时,李清灵也叫醒了三升。
李清灵睁开眼,眉头微皱,杨应彩起身怒骂:
“是哪个不长眼的臭东西,大半夜的还过来敲门,皮痒了是不是?之前放烟花也就算了,现在还敢膈应到本小姐头上来了!”
门外忽然安静下来。
然而,那灰袍道人却没有一同离开,竟是朝着后山石洞方向缓缓而去,仿佛是察觉到那里有漏网之鱼一样。
“咚、咚、咚。”
冯宽三升睡得正香,李清灵打坐清修。杨应彩好不容易刚刚睡着,迷迷糊糊之中,猛然听到声音,一骨碌又坐起来,顿时郁闷烦躁无比。
手背传来一股熟悉的干瘪又冰冷的触感,云影稍有一丝慌乱。
“哦,那就好。走吧,咱们回云台山。”
“啊……现在就走么?这里……”
五更时,白云观中,能烧的东西基本都已经烧完。火势渐颓,黑烟渐熄,飘飘洒洒竟又下起了雨点子,不一会更是噼噼啪啪,雨势愈演愈烈。
雨点落在熏黑的石板上,渐融渐清;落在还燃着火苗的木梁上,嘶嘶作响;落在形色各异的尸体上,驱魂夺魄。
“烟火散尽,风去雨来。魂归黄土,人音寂寥啊!”
远远听到师父叫唤,云影半天搜寻未果,也不敢多作停留,忙折返回到门外树下。云道长飞身下来,拉着他的手笑道:
“影儿,真是辛苦你啦。怎样,人没少吧?”
“没……没有。”
云影眉头一皱,忙又四处翻看辨识了十几具尸体,还是没有发现杨应彩,他忽然开始慌乱起来。
“难道,杨家那小郡主……偷偷逃了出去?不可能,前头有师父在,后面有黑长老猎守。绝不会有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可这样一来……她人到底去哪里了?被烧成了飞灰?或者……观里莫非,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让她找着并且躲了起来?”
推开观门,里面残烟袅袅,凄雨纷纷,墙垣倾颓,尸体四陈。
想起以往无数次随同师父回来,进门时的清雅静秀,迎聚时的温暖热闹,如今一夜之间,统统变换成了地狱惨象,云影怅然停伫良久,方才迈步进门。
往前走没几步,见到云月、云琳、云锦以及两黑衣人排陈在一起,早已死去多时。
来到门前,靠近一些,隔着一定距离,云影拱手恭恭敬敬地说:
“前辈修为卓绝,云影闻名已久,今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番得成,多亏前辈得力相助!”
灰袍人不为所动,仍旧站在原地,似乎没听见说话一般。
以为是哪个小厮被自己骂走了,杨应彩哼唧一声,刚准备重新躺下,马上又有几声巨响传来:
“砰、砰、砰、砰、砰……”
似乎有人在用石锤砸门一般,杨应彩顿时心惊肉跳,赶忙捂住耳朵。
“深更半夜的,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噔、噔、噔!”
又是不紧不慢的三声,这次声音更响亮一点。桌上油灯似乎也被感染,火苗闪动跳跃几下。
“估计不用多久,官军就要过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云影本还想拐去后山,偷偷见李清灵一面。这次离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可转念一想,不去或许会是更好的选择,免得她出来之后,看到观中惨象,说不定联想太多,最后甚至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一念及此,云影便跟随云道长,一起消失在了黑风暗雨当中……
云道长收好葫芦,幽幽长叹,对云影说道:
“影儿,你去清点一下,看看有无遗漏,一个时辰后来找我。”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