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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罗的丈夫和那院长心里巴不得先看黄石屏替别人治病是如何情形,遂跟着黄石屏,很注意的观察。
只见黄石屏用针,果如黛利丝所说,将金针围绕在食指尖上,用大拇指缓缓的向皮肤里面推进,深的打进去五、六寸,浅的也有二、三寸。西医平日所认为不能打针的地方,黄石屏毫不踌躇的打下去,效验之神速,便是最厉害的吗啡针,也远不能及。诊一个人的病,有时不到一分钟,打针的手续就完了。因此房中虽坐有十多个病妇,只一会儿就次第诊过了,诊一个走一个,顷刻之间,房中就只有雪罗等四个人了。黄石屏问黛利丝:“贵友是何病症?”
防长道:“我多久就想去看看,那医生已在上海设了诊所,想必不至发生危险。我曾和中国人研究过,倒是西医治病有时发生危险,因为西洋医学发明的时期不久,尚有许多治疗的方法,或是没有发明,或是还在研究中。各国虽都有极明显的进步,然危险就是进步的代价。中国医学发明在三,四千年前,拿病人当试验品的危险时期,早已过了,所有留传下来的治疗方法,多是很安全的。近代的中国医生,不但没有新的发明,连旧有的方法,都多半失传了。”
雪罗的丈夫说道:“照你这样说,中国的医学,在世界上要算发明最早最完全的了。”
院长摇头道:“我方才说的,是一个中国朋友所说的话,我不曾研究过中国医学,只觉得这些话,按之事实也还有些道理。”
那院长说道:“在学理上虽然没有根据,但我们不能否认事实。黛利丝夫人去年患病的时候,曾来我这里诊视,后来经那医生治好了,又曾到这里来送给我看。我正待打昕那医生的姓名、住处,准备亲去访问他,研究一番,黛利丝夫人却已走了。”
黛利丝听了喜道:“是呀,我有事实证明,任何人也不能反对。”
雪罗截住黛利丝的话头问道:“你去找那中国医生打针的时候,痛也不痛?”
黄石屏道:“你牺牲个人的性命,如果能把点穴的方法研究成功,那还罢了。如今当试验品牺牲了,岂非笑话?”
院长道:“不是除了点死,还有许多点法吗?请你拣最轻的,试验给我看,最轻的应验了,重的当然也是一般的应验。”
黄石屏笑道:“你不怕吃苦么?这穴道不点则已,点了是没有好受的。我虽不曾被人点过,也不曾点过旁人,但是我学的时候,就确实知道被点的人,难受到了极点,越是轻微的越不好受,倒是重的不觉得,因为重的失了知觉,有痛苦也不知道。”
黄石屏道:“不知道点穴,怎能知道打针?”
院长思量了一会说道:“你说的话,我是极相信的,不过我不相信果有这种事,承你的好意,认我做个朋友,你可不可以将点穴的事,试验给我看看?”
黄石屏道:“这是不好试验的,因为没有一个可以给我点的人,凭空如何试验?”
院长说道:“我相信有这道理。你那日说,你打针的穴道,包括拳术家点穴的穴道在内,那么拳术家点穴的穴道,你是知道的了。”
黄石屏道:“这是很简单的玩意儿,怎么不知道?”
院长道:“果然能使被点穴的人,不知不觉的受了重伤,或是昏倒在地么?”
这院长说道:“你说出来我不了解,容或有之,相信是很相信的,因我早已相信这个人不至随口乱说。”
黄石屏道:“你相信就得了。你知道我中国有一种专门修道的人么?这种人专在深山清静的地方,修炼道术,不管世间的一切事,也不要家庭。”
院长点头道:“这种修道的人,不但中国有,欧洲各国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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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屏笑道:“不是打中了穴道不出血,是打去不出血的地方就是穴道。”
院长道:“人身上血管满布,如何知道这地方打下去会不出血呢?”
黄石屏道:“我所说的穴道,也包括拳术家点穴的穴道在内。拳术家的穴道少,我打针的穴道多。只要穴道不会打错,无论用什么针打下去,是决不会出血的,如果出血,便是打错了穴道。”
院长思索了一会,正待再问,只见外面又来了就诊的人,黄石屏说了句:“对不起!”
走过对面厢房诊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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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这种道理。我昨日看先生打了数十针,没有一次抽出针来针眼出血,我正怀疑,不知是什么方法,一次也不刺破血管,大约也是因针尖不锋锐的关系。”
黄石屏笑着摇头道:“不刺破血管,却另有道理,与针尖利钝不相干。血管不能与火小肠相比,这针尖虽不甚锋锐,然不碰在血管上面则已,碰若决无不破之理,因为血管不能避让。倘若这针尖连血管都刺不破,却如何能刺进皮肤呢?”
雪罗的丈夫道:“大小肠的质体,也是很有伸缩性的,这金针极细,比西医注射药水的针还细一倍,必是刺通几个小窟窿,没有妨碍。”
院长只管摇头道:“没有这道理。大小肠虽是有伸缩性的质体,然里面装满了食物的渣滓,质体又不甚厚,岂有刺破无妨之理!”
二人一问一答的研究,终研究不出这道理来。
于是三人一同乘车到德国医院来。黛利丝始终低着头,装做不认识那院长的,那院长倒也没注意。雪罗解开上衣,露出赘疣来给院长看,院长诊察了半晌,说出来的话,与对黛利丝说的一样。雪罗也是问:“开割后有无生命的危险?”
院长摇头道:“因为这地方太重要,患处又太大,割后却不能保证没有危险,倘割后经四十八小时不发高热,便可以保证无危险了。”
雪罗吓得打了一个寒噤道:“有不有危险,要割后四十八小时才知道,请你去割别人,我是宁死不割的。”
黄石屏笑道:“先生是贵国的医学博士,贵国的医学,我久闻在世界上没一国能赶得上,何竟不明白这个极浅显的道理,只怕是有意和我开玩笑吧!”
院长急忙辩白道:“我初与先生订交,并且是诚心来研究医术,如何敢有意和先生开玩笑!象先生这种针法,我德国还不曾发明,我生平也仅在先生这里见过,平日对于这种方法没有研究,在先生虽视为极浅显的道理,我却一时索解不得。”
黄石屏随手将一根金针递给院长道:“你仔细检查这针,就自然知道这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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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问道:“我看先生的针有七英寸,留在外面的不过一英寸,余六英寸都打进肚皮里面去了,细看针尖是直插下去的,并不向左右上下偏斜,估量这针的长度,不是已达到了尾脊骨吗?”
黄石屏点头笑道:“这穴道不在尾脊骨附近,非从脐眼上下打进去,无论从何处下手,都不能达到这穴道,所以至当不移的要这么打。”
院长沉思着答道:“不用说治病有这般神速的效验,无论何人得承认他有极大的道理,就专论他用针的地方,我等西医所认为绝对危险,不能下针的所在,他能打下去五、六寸深,使受针的并不感觉痛苦,这道理就很精微。我行医将近三十年了,不知替人打了多少针,我等所用的针,是最精的炼钢所制,针尖锋锐无比,然有时用力不得法,都刺不进皮肤。因为人的皮肤,有很大的伸缩及抵抗力量,我刚才仔细看他用的针,不但极细极柔软,针尖并不锋利,若拿在我等手中,那怕初生小孩的嫩皮肤,也刺不进去,何况隔着很厚的衣服?专就这一种手术而论,已是不容易练习成功。
我们不可因现在中国下等社会的人,没有知识,不知道卫生,便对于中国的一切学术,概行抹煞。中国是一个开化最早、进化最迟的国家,所以政治学术都是古时最好,便是一切应用的器物,也是古时制造的最精工。”
雪罗的丈夫听了,又有替他妻子治病的事实在眼前,才渐渐把他历来轻视中国人的心理改变了,次日又邀同那院长到黄石屏诊所来。院长拿出自己印了中国字的名片,递给黄石屏说道:“我虽在上海开设医院二十多年了,然一方面替人治病,一方面不间断的研究医术,很想研究出些特效的治疗方法来,完全是欲为人类谋幸福,并非有牟利之心。去年我听黛利丝夫人说起先生的针法,就非常希望和先生订交,以便研究这针法的道理,怎奈没有和先生有交情的人介绍,直等到此刻,只好跟着雪罗君夫妇同来,希望先生不嫌冒昧,许我做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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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要看黄石屏的针,黄石屏取出一玻璃管的金针给院长看。院长仔细看了一会,仍交还黄石屏,说道:“先生这种针法,是由先生发明的呢,还是由古人发明,将方法留传下来的呢?”
黄石屏笑道:“我有发明这种针法的能耐就好了,是我国四千年前的黄帝发明的,后人能保存不遗失,就是了不得的豪杰,如何还够得上说发明!”
黄石屏点头应是。院长道:“打针不至发生危险么?”
黄石屏笑道:“如何会发生危险!我在上海所治好的病,至少也在一万人以上,危险倒一次也不曾发生过。方才你们亲眼看见我治了十多个人,是不是绝无危险,总应该可以明白了。”
雪罗的丈夫说道:“敝内的病,求先生诊治,我情愿多出诊金,听凭先生要多少钱,我都情愿,不过我想请先生出立一张保证好及绝对不发生危险的凭单,不知先生能不能允许?”
雪罗听了她丈夫这些话,还不觉着怎样,黛利丝听了,却忍不住生气说道:“找中国医生治病便是没有知识,你这话不是当面骂我吗?我的病确是中国医生治好的,你却用什么理由来解释呢?”
雪罗的丈夫自知话说错了,连忙笑着陪罪。雪罗对丈夫道:“你不赞成我去找中国医生,就得陪我去医院里诊治。”
黛利丝道:“这上海的医院,还是我们本国的最好。我去年害这病的时候,经那院长诊察,说非开刀割治不可,而割治又不能保证没有生命危险,因此我才不割,赌气跑了出来。”
黛利丝帮助雪罗将上衣解开,露出赘疣给黄石屏看了。雪罗的丈夫对黄石屏说道:“我平日不曾见中国医生治过病,对于中国医术没有信仰,今日因黛利丝夫人介绍,到黄先生这里来求诊,不知黄先生对敝内这病,有不有治好的把握?”
黄石屏道:“尊夫人这病,与黛利丝夫人去年所患的病,大体一样。黛利丝夫人的病,是由我手里治好的,此刻治尊夫人的病,大约有七八成把握。”
院长插口问道:“治雪罗夫人的病,也是打针么?”
雪罗在旁催促道:“不要闲谈了吧,恐怕过了他应诊的时间,今天又不能诊治了。”
雪罗的丈夫要院长携带药箱,以便应用,院长答应了,更换了衣服,提了平常出诊的药箱,四个人一同乘车到黄石屏诊所来。
此时正在午后三点钟,黄石屏的门诊正在拥挤的时候,两边厢房里男女就诊的病人,都坐满了。黛利丝曾在这里诊过病,知道就诊的手续及候诊的地方,当下代雪罗照例挂了号,引到女宾候诊室。这时黄石屏在男宾房里施诊,约经过半小时,才到女宾房中来。黛利丝首先迎着,给雪罗介绍,黄石屏略招呼了几句说道:“我这里治病,是按挂号次序施诊的,请诸位且坐一会,等我替这几位先看了,再替贵友诊视。”
黛利丝道:“打针时毫不觉痛,比较注射防疫针时的痛苦轻多了。”
雪罗望着自己丈夫道:“我决定不在这里割治,我同黛利丝夫人到中国医生那里去。”
雪罗的丈夫对院长道:“我始终不相信全无知识的中国人,有超越世界医学的方法,能治好这种大病。我想请你同去,先与那医生交涉保证没有危险,如打针的时候,仓卒发生何种变态,有你在旁,便可以施行应急手术。”
院长道:“我不怕吃苦,无论如何痛苦,我不仅能受,并很愿意受,请你今日就点我一下吧!”
不知黄石屏怎生回答,且俟第六十七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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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道:“就用我的身体做试验品不行吗?”
黄石屏笑道:“我和你是朋友,怎好用你的宝贵身体,当点穴的试验品?”
院长道:“这倒不算什么!我们西洋人为研究学术,牺牲性命的事所在都有,我为研究这点穴的道理,就牺牲性命也情愿,请你不用顾虑。”
黄石屏道:“能点穴的当然如此,岂但使人不知不觉受重伤和昏倒,便是要被点的人三天死,断不能活到三天半,要人哑一个星期,或病一个星期,都只要在规定之穴道上点一下,就没有方法能避免。不过古人传授这种方法,是极端重视的,非忠厚仁慈的决不肯传授。这种方法,只能用在极凶恶横暴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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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道:“你既知道这些穴道,自应该知道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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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利丝对雪罗笑道:“这些话我不是早已在你家说过了吗?去年他就是向我这般说,不然我也不至于去找中国医生打针。”
院长见黛利丝说出这番话,才注意望了黛利丝几眼,也不说什么。雪罗的丈夫指着黛利丝对院长说道:“据我这朋友黛利丝夫人说,她去年腰间也曾生一个很大的赘疣,是由一个中国医生用打针的方法治好的。我不是学医的人,不能断定用打针的方法,是不是有治好这种赘疣的可能?”
黄石屏惊讶道:“欧洲各国都有修道的吗?你且说欧洲各国修道的是如何的情形?”
院长道:“欧洲各国修道的,是住在教会里面,不大和外人接近。每日做他们一定的功课,他们另有一种服装,与普通教会里的人不同,使人一望就认识。”
黄石屏道:“我中国修道的,和这种修道的不同。中国修道的人,修到了相当的程度,便能在静坐的时候,看出自己身上血液运行的部位。人身穴道的规定,就是得了道的古人发明出来的。”
黄石屏笑道:“这便不是容易知道的一回事。我们学打针的时候,所学的就是这些穴道,发明这针法的古人,是不待说完全明了血管在全身的布置,所以定出穴道来,哪一种病,应打哪一个穴道,针应如何打法,规定了一成不变的路数。我们后学的人,只知道照着所规定的着手,从来没有错误过,并且从来没有失效的时候。至于古人如何能这样发明,我现在虽不能确切的知道,但可以断定绝对不是和西医一样,因解剖的是死人,与活着的身体大不相同。不用说一死一生的变化极大,冷时的身体与热时的身体,都有显明的变化。即算你们西洋人拼得牺牲,简直用活人解剖,你须知道被解剖的人,在解剖时已起了变化,与未受痛苦时大不相同了,若用解剖的方法定穴道,是决不可靠的。”
院长道:“不用解剖又如何能知道?”
黄石屏笑道:“我刚才说的用解剖不能定穴道,当然留传下来的穴道,不是由解剖得来的。至于不用解剖,用什么方法,这道理我们中国人知道的多,便是不知道的,只要对他说出来,他一听就能了解。若对你们专研究科学,及相信科学万能的西洋人说,恐怕不但不了解,并不相信有这么一回事。”
这院长自听了黄石屏这番闻所未闻的言语后,心里钦佩到了极点,第三日又跟着雪罗来,希望能和黄石屏多谈。无奈门诊的病人太多,他在上海开设了二十多年的医院,从来没有一天病人有这般拥挤的,一个医院的号召力量,还远不如黄石屏个人,即此可以想见针法的神妙了。雪罗的赘疣,也只四天就完全好了。雪罗对这院长说道:“黄医生的门诊二元二角,此外并无其它费用,也不要花药费,四次仅花了八元八角。这么重要的病症,只这点儿小费,就完全好了,又不受痛苦,怪不得一般病人都到黄医生那里去。若是住医院割治,至少也得费五百元,还不知有不有生命的危险。”
院长点了点头,口里不说什么,心里想跟黄石屏学针的念头,越发坚决了。
雪罗的病既好,自然不再到黄石屏诊所来,院长只得独自来找黄石屏谈话。这日恰好遇着就诊的略少,院长深喜得了机会,黄石屏也因这院长为人很诚笃,愿意和他研究,将他邀到楼上客厅里坐谈。黄石屏一面吸着大烟,一面陪他谈话。这院长问道:“你那日说人身穴道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诊病的把话头打断了,为什么打中了穴道,便不出血呢?”
院长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血管是很薄的,全身都布满了,究竟什么道理能不刺破呢?”
黄石屏道:“你们西医最注重解剖,应该知道人身上有多少穴道。”
院长摇头道:“我西医虽注重解剖;但是并不知道这穴道的名词。在上海倒曾听得中国朋友说过,中国拳术家有一种本领,名叫点穴。据说人身上有若干穴道,只要在穴道上轻轻一点,被点的人还不感觉,甚至便受了重伤,或是昏倒过去。我心里不承认有这种奇事,不知先生所说的穴道,是不是拳术家点穴的穴道。”
黄石屏一会儿将候诊的病人都诊过了,走到这院长跟前,笑问道:“已明白了么?”
院长红了脸说道:“惭愧,惭愧!这针我昨日已细细的看过了,今日又看了一会,实在不明白这道理。”
黄石屏接过那根金针,在指头上绕了几绕,复指点着针尖说道:“其所以要用纯金制的针,而针尖又不能锋锐,就为的怕刺破大小肠。这针的硬度,和这么秃的针尖,便存心要把大小肠刺破也不容易,何况大小肠是软滑而圆的,针尖又不锋锐,与大小肠相碰,双方都能互让,所以能从肠缝中穿过,直达穴道,不过所难的就在打的手术,因为金针太软,肠缝弯曲太多,若是力量不能直达针尖,则打下去的针,一定随着肠缝,不知射到什么地方去了,断不能打进穴道。不能打进穴道,打一百针也没有效力。”
院长接过来,就光线强的地方仔细察看,觉得和昨日所看的一般无二。雪罗的丈夫是个研究物理、化学的人,听了黄石屏的话,也接过金针来细看了一阵,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低声问院长道:“你明白了么?”
院长见黄石屏在继续着替别人打针,只摇摇头不答白。雪罗的丈夫问道:“你的解剖经验是很多的,人的大小肠是不是有方法,能使移在一边,或移到脐眼以下?”
院长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西医所以不敢在肚子上打针,为的就是怕穿破了大小肠,危险太大。”
院长道:“脐眼附近是大小肠盘结在里面,先生这针直插到尾脊骨,不是穿肠而过,大小肠上不是得穿无数个小窟窿吗?”
黄石屏哈哈笑道,“将大小肠打穿无数个小窟窿,那还了得?那么病不曾治好,已闹出大乱子来了。”
院长沉思着说道:“我也知道应该没有这种危险,但是用何方法,能使这针直穿过去,而大小肠丝毫不受影响呢?”
说毕鞠了一躬。
黄石屏见这院长态度十分诚恳,说话谦和,知道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遂也很诚恳的表示愿意订交。院长见黄石屏在雪罗脐眼上下半寸的地方打针,吓得捏着一把汗问道:“这地方能打针吗?”
黄石屏道:“这是两个很重要的穴道,有好几十种病,都非打这穴道不可。”
说话时,又来了就诊的病人,黄石屏没闲工夫陪着谈话,雪罗等四人只得退出诊所。
那院长在车中对雪罗的丈夫道:“尊夫人明日想必是要来这里复诊的,希望先到我医院里来,我还想到这里看看。”
雪罗的丈夫点头问道:“据你看,他这种打针的方法,是不是也有些道理。”
黄石屏笑道:“诊金多少,我这里订有诊例,你不能少给,我也不能多要。象尊夫人这病,我相信我的能力,确实能担保治好,并能担保确无危险,不过教我先出立凭单再诊,我这里没有这办法。我中国有一句古话,是’医行信家‘,病人对医生有绝对的信仰心,医生始能治这人的病,若是病人对医生不信仰,医生纵有大本领也不行。我的名誉,便是我替人治病绝大的担保,你相信我,就在这里诊,不相信时,不妨去找别人。上海有名的中西医院很多,你们何必跑到我这不可信的地方来呢?”
院长见黄石屏说话,很透着不高兴的神气,知道雪罗的丈夫素来瞧不起中国人,恐怕两下因言语决裂,将诊治的事弄僵,连忙陪笑向黄石屏说道:“想要求黄先生出立凭单,并非不相信,实因他夫妇的爱情太好,无非特别慎重之义。先生既不愿照办,就不这么办也使得。”
说毕,对雪罗的丈夫竭力主张在此诊治。雪罗本人原很愿意,当下就请黄石屏诊治。黄石屏在雪罗身上打了四针,抽针之后,雪罗即感觉转侧的时候,腰背活泛多了。大家看这赘疣,来时胀得很硬的,此时已软得垂下来,和妇人的乳盘一样了。
雪罗的丈夫说道:“那院长是我的朋友,我素知道他的手术,不但在上海的医生当中是极好的,便是在欧美各国,象他这样的也不多。我立刻就带你去那里瞧瞧,如必须割治,至少也得住两星期医院。”
黛利丝道:“我也陪着你们去医院里看看,看那院长如何说,或者不要开割也不一定。”
雪罗道:“我正要邀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