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漓心想,到底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曜华的衣服他们自然是舍不得给七夜换洗的,所以七夜还是穿着自己本来的黑色长袍出来。他的衣服裂了好几条长口子,一大片胸口都露着,九漓和修罗简直不好意思看他,而他却一点不在乎。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笑容温柔:“九漓,可以帮我处理下伤口吗?”
“好啊,我都准备好了伤药了。你跟我来吧。”
“烦死了,反正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啦!你快说,怎么把那人带回来了?他不是强盗头子吗?”
“是啊……可是不带他回来的话我们都得死。”
“他那么厉害?看起来倒是挺斯文的样子。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蓬莱那个……”
“我一直很盼望你死啊。我只是答应救你回来,又没答应保你平安,更不会为了你和天君置气。”
“呵,真是残忍的丫头。”
七夜笑着摇头,却把火焰石拿了出来,放在九漓的掌心。九漓没想到七夜真的会把火焰石还她,愣愣看着掌心的红色石头,也愣愣看着七夜。她过了很久,终于问:“你是早知道会遇到我还是有把宝贝放在身边的习惯?”
七夜不动声色和曜华对峙。
他现在没有力气和曜华相拼,唯一的筹码就是他所知晓的那个秘密。曜华冷冷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如冰,而七夜毫不畏惧与他对视。曜华盯着七夜黑色的眼睛,过了很久终于说:“好,你带我们去镜城。”
“天君!”
“我才不……好啊,我很乐意。”九漓转转眼珠,阴森森笑着。
修罗的热水烧好后,她舒服地泡了一个澡,把头发用毛巾包着就出了房间。她原来很恶毒地想让七夜用她洗过的洗澡水,但后来一想才不便宜他给他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愤愤换了新的。七夜去洗澡的时候,修罗一把抓住她,问:“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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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
修罗没想到自家天君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被口水呛到,咳嗽不停。九漓感激地看着曜华,七夜也终于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说:“好久不见了,天君大人。我现在受伤,当然不是您的对手,但是我死了的话您可就不知道玄武一族的秘密了。”
曜华皱眉。
曜华不语。
“天君杀他之前让他把火焰石还我可好?那是我族的东西。”
……
“你以前从没给我做过饭。”
七夜轻声说,声音倒是有点撒娇和抱怨。九漓被气得发抖,过了好久才冷冷地说:“以前哪有时间做饭啊,天天断手断脚的,对吧?”
七夜没想到九漓会这样说,一怔,而九漓已经开始做家务了。
她的哭声在雪地中回**。
九漓在雪地里待了很久才回来,手脚都冻僵了。她是多希望七夜发烧死,或者烧坏脑袋。可是,她的希望永远是落空的。傍晚的时候,七夜下了床,看起来好多了。九漓惊叹于他惊人的恢复能力,心中有点失落——这家伙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也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七夜的时候她的心中并没有以前那么大的恨意了。虽然没能杀死他,但她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也终于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而当事情完成后,有的只是空虚罢了。
“是。你为什么不死,七夜!”
九漓厉声说,满是仇恨地看着七夜,真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她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等待着七夜的动手,没想到过了很久都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七夜放了手,捂着伤口,轻松笑着:“那这样算扯平了吧。”
“什么扯平?七夜,你杀了我那么多族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想了很久,很久。”
九漓说着,冷冷看着七夜,又召唤寻月朝着七夜砍去。七夜行动不便,但他居然单手抓住了寻月。鲜血顺着他的手流淌,他的脸色是雪一样地白。寻月在他的手里不甘心地挣扎,九漓的心一沉——她没想到七夜受伤还能这么厉害。
不过,现在杀不了他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啊!
怎么会这样?他的身体不是一直冰凉的很吗?他……生病了吗?
九漓歪着脑袋看着七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简直无法想象七夜这样的人居然会生病。她本想转头就走,但是看到七夜轻微颤抖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忍。她没有好心到帮他治病,扔了一床薄被子在他身上,而七夜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九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火热至极。他说:“你不想让我死?”
“你还能再自恋一点。”
饭后,她抓着修罗去捡柴火,他们在外面玩玩闹闹,直到傍晚才回来。她回去后发现桌上的粥一口都没动,心知七夜可能到现在还没起床,倒是疑惑了起来。修罗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没事。”她笑道:“也许那人真的死了。”
“啊?”
九漓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床,恹恹地去做早饭。可能是看她脸色不好,修罗很难得的没和她斗嘴,静静吃饭。屋外的雪停了,阳光照在雪上金灿灿的,煞是好看。九漓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笑着说:“这雪估计没几天就化了,我们要不要去外面堆雪人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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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懒得玩那么幼稚的东西。”修罗撇嘴:“对了,那个谁现在怎么样?死了没?”
“没什么。”七夜说。
他不再看她,而是看着窗外,神情好像有些迷茫。
“奇奇怪怪的。”
“这里没多余的被子,晚上你睡在偏房,取暖问题自己解决。”
“好。”
“这里不养闲人,你要帮忙砍柴做饭。”
“谁知道呢。”
九漓与七夜一起看着窗外的雪景,气氛出奇的融洽和谐,九漓简直难以想象他们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刻。她的目光忍不住在七夜的左臂停留,然后站起身。
“我走了。”
“后来就被发现了。玄武的族长带头杀我,我中了他们几刀,然后就被你发现了。”
“我以为多惊心动魄呢,原来那么没劲。”九漓撇撇嘴:“不过玄武有那么强吗?他们是神兽一族里最弱的了吧。”
“可是他们做什么都倾巢而出。”
“天外有天,这世上当然有比我厉害之人——对方是北部的玄武一族。”
“你,你得罪了玄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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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忍忍哟。”
九漓拿纱布沾满药汁,欢快地往七夜的背上一甩,七夜的肌肉瞬间紧缩,然后舒缓开来。九漓一点也不手软,把他的背涂得严严实实的,过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手掌发热,疼得不行。她看着红艳艳的手心,发现七夜的皮肤也开始泛红,忍不住轻轻一摸,果然烫得惊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错了药,忙掩饰说:“我给你的可是天君的灵药,见效很快,但反应也会有点大。这点疼痛你受得住吧。”
外面在飘着雪花,房间没有一丝暖气,但七夜眉都不皱一下就把衣服脱下,露出了健壮的身体。他的后背有一道极深的,能看见森森白骨的新鲜伤痕,红色的皮肉张牙舞爪,九漓看得胆战心惊。她的目光顺着他的后背往上看,突然在他的左臂见到了图腾状的东西。她不动声色走上前,细细看那图腾,七夜把她搂在了怀里,低着头轻声问:“别看不该看的东西,九漓。”
“你会杀我灭口?”九漓轻声问。
“那要看你是不是会让我不舍了。”
“厌了,丢了。”七夜轻松地说。
她沉默地拉着他往回走,时不时故意摔倒好连累他,所以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的头上、身上已经都是雪,七夜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九漓颤抖着手推开门,修罗立马起身,疑惑而紧张地看着他们。九漓暗骂他怎么不躲起来,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平静地说:“修罗,烧点热水,我们要洗澡。”
“辛苦了。”七夜微笑着说。
九漓把七夜带到了偏房,让他躺下。偏房的床是她特地找的破木板堆积而成的,摇摇欲坠。**没有一层棉絮,房间也冷得可以,九漓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七夜坐到**,缓缓脱下衣衫,说:“背上的伤口我够不到,拜托你了。”
“不客气。”九漓阴阴笑着。
她等能光明正大收拾七夜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一千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九漓白了他一眼。
“死狐狸,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有那么逊吗!”
不是你逊,是那个家伙强的可怕。
“我还没问你呢,让你藏起来你为什么不躲?”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乌龟长寿!”九漓气得打他的头。
七夜一怔,若有所思看着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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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漓焦躁地阻止,而曜华已经转身走了。
她不敢恨天君,只能恨恨地看着七夜,而后者对她笑得那叫一个风华绝代。她走上前,伸出手:“火焰石还我。”
“小九漓,你方才似乎很盼望我死。”
“本是天界最好守卫的玄武一族真的是那么忠心吗?为什么派往北部的天将都会离奇身亡,或者干脆没有了踪迹?赤炎一族为什么会如此频繁的叛乱,他们的首领是谁?还有,为何玄武之族的冰雪里带了妖气……”
七夜缓缓说着,声音有点沙哑,一点都没有临死之人该有的觉悟。九漓不满他到现在还敢对曜华如此态度,脸色一沉,心想曜华一定会忍不住动手,但曜华居然迟疑了。他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天君大人,我是被你们通缉的强盗,为了活命,当然要了解一些对手的资料了——我去玄武偷一些有趣的东西,进了密室,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不知道天君有没有兴趣知晓?”
所有的人都以为九漓开口是为七夜求情,对她的冷心冷肺彻底无语。修罗真是哭笑不得,而曜华点点头,对七夜伸出手:“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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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非常辛苦地拖地,擦窗,明明法术可以完成的事情她偏偏亲力亲为。她把怒气都发泄在了体力劳作上。她挽起袖子,猫在地上刷地板,力气之大让一向爱惹她的修罗都不敢说话。七夜倒是怡然自得的吃饭,喝茶,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怒气一般。
门突然开了。
九漓还跪在地上,愕然回头,而修罗已经冲到了门外。曜华天君踏进房来,目光紧紧盯着七夜和跪在地上的九漓,杀气顿现。九漓担心曜华把七夜活劈了连累自己的火焰石,忙站起来,抢先一步说:“天君,这位是七夜。他受伤了。”
七夜非常自来熟地坐在桌前吃着他们的剩饭,说:“这菜味道不错。九漓,是你做的吗?”
“是啊。”九漓没好气地说。
她对七夜真是理解无能——他怎么能那么自在?他不知道他们是仇人吗?他们昨天还斗得你死我活!他真的不怕她在饭菜里下毒?
“那就永远记住我好了。”
七夜的唇从九漓的面颊上掠过,然后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九漓没想到七夜居然就这样放了她,眼睛一红,冲到了雪地。
“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好。”
“你……”
九漓一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说的,对七夜的配合觉得不可思议。她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又想使坏”这个疑问,七夜只好解释说:“我寄居在你家,当然要客随主便。可以的话能不能一会儿帮我处理下伤口?”
九漓想着,杀气大起,用尽全力朝着七夜进攻。房间在他们的打斗中倒塌了,七夜一掌把她打到吐血,他一手制服了寻月,另一手捏住了九漓的脖子。九漓心知今天杀不了七夜了,是那么庆幸修罗被她指使出去抓鱼了,可以逃过一劫。她闭上眼睛:“想杀我就杀吧。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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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这天等了很久了吧。”
“你的身体很舒服……”
相对七夜而言,九漓的体温是冰凉的,舒服到七夜恋恋不舍。他用力抱住九漓,男子的气息扑鼻而来,九漓气得浑身发抖。七夜闭着眼睛感受着九漓身上的芬芳,突然觉得腹部一痛,低头一看,只见寻月上沾满了他的血。他淡淡看着九漓,眼神冰冷,而九漓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没想到自己用尽全力还是没能杀了七夜。她冷笑:“七夜大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觉得我舍不得你死不成?”
“你想杀我?”
“我去看看。”
她端着冷粥去了七夜的房间。
房间没开窗,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药水的味道,凄冷无比。七夜没有盖棉被,蜷缩在**,乌发遮住了面容,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像没有生命一样。九漓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把手放在了七夜的鼻尖。她感受到了七夜微弱却滚烫的呼吸。她离他那么近,可他没有醒,脸颊潮红。她伸出手,轻轻摸摸七夜面颊,发现他的身体烫得惊人。
“祸害活千年,估计没那么容易死。我昨天把药混合起来都倒他身上了,嘿嘿。”
九漓笑得阴险,修罗无力。他打个冷颤,期盼地说:“不知道天君什么时候回来啊……真是的,怎么设置了不让我们离开的咒语呢?唉!”
“是啊,好想天君快点回来。”九漓也期盼地说。
九漓不再理会七夜,走出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她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睛,但是眼前浮现的还是七夜健壮的身体和他左臂的黑色图腾。
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个图腾是……
九漓呆了半晌。
九漓说着,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七夜突然喊她。
“九漓。”
“干吗?”她回头。
……
“我懂了。”
九漓心知七夜得罪了玄武一族,被他们全族追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想起之前的大雪,说:“玄武所到之地即会下雪,这雪也是玄武所为吧……你们斗法倒是苦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了。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为什么?”
“因为在那里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东西。”
七夜轻轻一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一样。九漓被他说得心痒痒,忍不住问:“后来呢?”
“受得住。”七夜还在笑。
一时之间,九漓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强忍着痛楚还是真的没有痛觉。
她只是稍微沾到一点药汁就疼得钻心,七夜的背上可是被涂了厚厚一层的!天那么冷,他又没穿衣服,汗水居然从他的额头滚落,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胸前。他淡漠地看着窗外的雪景,九漓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伤成这样?有谁那么厉害?”
七夜的手轻轻划过九漓的面颊,指尖冰凉。九漓打掉他的手,撇撇嘴,淡漠地说:“七夜大人,我真没想到你都伤成这样还有力气调戏我。你放心,我想活命,今天看到的东西不会和别人提起的。对了,给你上药的时候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好。”
房子里有一些疗伤药,修罗说这些药效果极好,但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九漓不管这些,把它们混成一片,然后准备给七夜抹上。这些混合的仙药呈现出奇怪的灰绿之色,散发着奇异的味道,不知道这到底是有救命之用还是干脆能把人毒死。她怕七夜不肯上药,早就想好了说辞,而七夜看都没看一眼,说:“麻烦你了。”
“啊,好,好。”
七夜的笑容让修罗不知不觉失神,也让他下意识遵从。他去厨房烧水,而九漓则盛了姜汤出来,自己一碗,也给七夜一碗。七夜一点都不怀疑她下毒,很干脆地把姜汤喝光了,还她能不能再来一碗。九漓气冲冲又给他一碗,说:“我先去洗澡,你一会再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