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蛇,你没必要这样,我最后给你次机会,只要你把秘密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安全下山,这样如何?”云子安弹了弹剑脊;“其实想要杀死你,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
蝰蛇的眼神里写满了轻蔑:“只因为江湖传闻说我爹得到了一份剑谱可能是失传许久的殁剑诀,你就命叶惊羽带人屠戮昆仑一门,可是叶惊羽最终带回的,真的是殁剑诀吗?云老贼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要以为你和藏剑山庄可以欺瞒整个武林。迟早有一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冷凌弃今日根本不会逃,我会成为送你下地狱的第一把刀。”
云子安幽幽叹了口气:“年轻人诶,你以后在武林中会大有作为的,只要你说出殁的秘密,我可以替你销毁在烟雨楼的过去让你免受追杀,甚至可以助你重振昆仑派。”
云子安拊掌以贺:“不错不错,惊羽在昆仑攻伐数日都难以斩草除根,飞宇你巧施妙计就让他自投罗网了。”
他转过身正色道:“蝰蛇,烟雨楼一等杀手,入楼时间五年,暗器毒药和刀剑机关无一不精,这次终于可以就势把你翦除了。不过我还是应该称呼你的本名比较好吧,昆仑少掌门冷凌弃。”
蝰蛇心头一凛,原来自己的身份行踪早已经暴露了,那么殁的任务他们难道也完全知晓?红袖难道真的是他们安插在楼中的内线?不,这绝无可能,他知道红袖是怎么来到楼中的,有些事情藏剑和烟雨楼都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快如流星的一记劈斩,角度,力度,包括风的流向,刀向下的轨迹以及出击时间蝰蛇都拿捏到了极致。而刚刚出关的云子安面对这些将必死无疑。
蝰蛇的长刀直斩向云子安的腔子,心头狂喜里突然寒芒闪动,长刀被震得高飞出去,喀嚓一声没入了竹林中。
落地的瞬间他发现云子安纹丝未动,眉色里毫无慌乱。凌飞宇的眉峰中掩映着杀机,蝰蛇倒吸了口冷气。
他激灵道:“云子安,你在哪里?云子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疯癫的云子安拔出长剑,在空中纷乱撩切,白纱被割的四分五裂,铜镜当啷一声碎裂在地。
“我一定要杀了你!”云子安眼神涣散地走进兰草田里,举着剑辗转刺撩。望着无数花瓣分崩离析,他转而放声长啸起来。
“师父,你没事吧?我是飞宇,今天是师妹的大喜之日,师娘让我来请您下山主持婚礼,江湖豪杰已然等了太久,请立刻出关。”石门外传来凌飞宇惊惶的呼喊声。
是烦恼丝!凌飞宇心底泛起了凉意,烦恼丝用特殊材料合成形如蛛丝,无影无形密布之下可以碎石裂钢,更可以杀人于无形,乃是蜀中唐门秘制暗器。而今正值黑漆漆的夜晚,凭着月光根本无法看清烦恼丝的位置,况且这竹林幽深绵密,一旦触碰到烦恼丝自己立刻就会血肉横飞。
“飞宇,快回来用火攻!”云子安趺坐下如老僧入定,高声提醒着凌飞宇。
凌飞宇和身后的弟子皆蹑云逐月,纷纷逃离开竹林,掠向闭关室前的空地。痛苦的悲号与皮肉撕裂声还是在竹林中此起彼伏,云子安听着弟子接二连三死于非命,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他取出一支羽箭将箭头包上茅草,取出一囊火油洒在茅草之上,以火折子点燃后引弓连射三箭,赶回来的藏剑弟子皆如法炮制,竹林中腾起喷涌的火舌黑烟滚滚。
羽箭疾飞后在云子安胸前断为两截,云子安挽了个剑花咬牙切齿道:”飞宇你带领众人把他给我擒了,记住一定要抓活的。”
鸣镝飞蝗而出,穿入竹林后倏然没有了响动。
“大家要小心,他穿着杏黄长衫,很可能和你们混在一起,大家用火把互相照一照,都好好看清楚周围兄弟的长相。”凌飞宇高声叮嘱道。
藏剑后山闭关室内,石龛上燃着橘色长明灯,其上微微流转的灯油取自东海鲛人之泪,传说可以千年不灭。阴冷的山腹内亮如白昼,案几上摆放着雕花食盒,盒内食物分毫未动。石室中排列着几行木架,古朴的神兵宝甲和发黄的武林典籍罗列其中。
山腹两侧是幽香阵阵的兰草田,中央的白纱帐内人影晃动,床榻之上的男子内息混乱,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锦衾上,他的双眸霍然睁开,高声惊呼后吐出一口鲜红。
云子安的眉头微蹙,脑海里的梦境依旧挥之不去。
蝰蛇啐了一口:“你个江湖败类!这个世界,除了像你这样追求权势和利益的伪君子外,还有一类人他们是为武林道义而活的,我就是这种人,这一点你永远都不懂。”
云子安挑了挑眉:“我会有什么不懂,我和藏剑山庄的存在就是你所谓的武林道义,你想得到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蝰蛇举起了千机弩,箭矢利如目光:“我想要的就是杀死你,匡复江湖正义!”
凌飞宇撮口而鸣。竹林深处传来不迭的脚步声,杏黄长衫一字排开弓展如满月。箭矢的半圆包围圈里,蝰蛇无处遁形。
云子安正色道:“蝰蛇,难得你长途奔袭前来暗杀我,只不过白落梅实在太蠢,从一开始就被我们先行一步算计了。你现在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我云子安是一个爱才之人,你身手高强,正是征伐武林不可多得的良将,只要你把殁的秘密说出来,我可以收你做关门弟子。”
蝰蛇左手扣动机弩,箭矢飞出后被凌飞宇撩剑击落。林间寒蛩凄切,气氛如浓墨般化不开。
在接连腾转了五个身位后,他的右手握紧了身上的第二把长刀,左手摘下千机弩引箭待发。
这是他们做的一个局,凌飞宇就是诱饵,一步步通过自己套出了这个秘密,幕后主使应该正是藏剑庄主云子安,红袖姑娘可能就是内鬼,而现在这些都已不重要了,现在暗杀的优势条件已**然无存,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自己绝无胜算,不过凭借自己的武功,勉强保命应该可以做到。
凌飞宇讪笑道:“师父,徒儿给您的中秋贺礼如何,您老还满意吗?”
云子安拂袖而起走到石门前,已恢复神智的他感到了肋下的阵痛。噩梦加上走火入魔导致他真气逆行,气海完全提不出一丝真力。他握住长铗,缓缓拨动了石门的机括。
石门洞开,门外星月灿烂,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刚一走去就紧张起来,面前的凌飞宇以拇指推动着剑格,向上努了努嘴。
淬毒的透骨钉从蝰蛇的手中交叠而出,钉入藏剑弟子的眉心,竹林里布满了尸骸。
“在那里!”凌飞宇急掠而起,带着众人蝰蛇团团围住。
蝰蛇嘴角泛着狡黠的笑容,他双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屈伸拉展后几名藏剑弟子的膝盖血瀑如注,如红莲般盛大绽放,在夜色里说不出的诡异。凌飞宇觉察到了剑尖的异动,它被一种柔软物什生生拉紧,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多年修炼的膂力似乎一夕尽失,他眼望着长剑脱手,而后被无形的力量切出一道豁口。
他站在火光映天的海滩上,两个垂髫小儿躺在沙地酣睡。左近的雷千仞的头剧烈摇晃,随身的火云弹散落了一地。面色惨白的唐无邪按着自己的腹部,浑身抽搐着。两艘长舻靠岸后,十数名黑衣劲装的杀手奔袭而来,云子安抱起白绸下的尸首,掠至海边将其扔入了海中。剑锋光寒而起刺穿了两名杀手,越来越多的杏黄长衫出现把黑衣杀手逼的且战且退,他们背起月白衣衫的女子,跳上长舻扬帆而去,女子怨毒的眼神如同姑获鸟般可怖,凝视中让云子安不寒而栗。
刻骨的寒冷在他的身体中盘旋,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境而已,可是心头的寒冷还是一点一滴地蚕食着自己的勇敢。他侧过头去竭力远离海岸,地上痛苦的唐无邪和雷千仞渐渐缓解过来,唐无邪突然拉开了剩下的一张白绸,惨死的尸骸映入眼帘。
在看见那张脸的瞬时,他觉得仿佛有万千蛇虫啮咬着自己的身体,遽然惊醒后他从榻上摔倒在地。桌案上的菱花铜镜里,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