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蛇眸色怨毒,他遥望山色道:“只是因为所谓的殁剑诀,就将昆仑派屠杀殆尽,你师父云子安没有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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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宇说道:“昆仑派这些年带领道上的响马劫掠官府与客商,自然也是声名狼藉,况且武林中自古以来就是弱肉强食,现在我们藏剑势大他们也只能乖乖伏诛了。”
蝰蛇咒骂道:“对待自己死去的兄长尚且如此,云子安这个人当真是该死的伪君子。”
“蝰蛇兄,你跟随我顺着后花园尽头的栈道上山,向北一路行止,就可以到达云子安的闭关室了。”
两人沿着木栈道蜿蜒而行,其上天穹湛蓝,鸿雁行行;其下镜湖恬静,郁郁葱葱。蝰蛇抬头远眺,栈道的尽头云海环绕,峰峦掩映其中。
蝰蛇疑问道:“凌飞宇,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相通烟雨楼,出卖云子安呢?”
凌飞宇慵懒地从身后取下黄铜烟杆放入菸草,火石轻轻一磕点燃道:“我并不满意如今的藏剑山庄,烟雨楼可以帮助我实现自己的野心,为什么不可以合作呢?”
“可是背叛师门是奇耻大辱,一旦事情败露你将成为众矢之的,这个风险未免太大了些。”蝰蛇扯开肩头的衣衫,将止血散倾倒在白衣人所刺的伤口上,咬紧了牙齿。
蝰蛇思忖道:自己成功盗得了摘星剑,可是死去多年的云子翼为什么会出现?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呢?殁的任务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他凫水在塘悄然过了一炷香的的时间,秸秆中的呼吸均匀而稳定,回廊上的步履声零零散散,可是始终没有那双脚的声音。蝰蛇与他约定的就是在这片荷塘外会面。在漫长的沉寂之后,终于听到了期待的声音:一双是细密的鳄鱼皮,充满着自信与果敢,一双是牦牛皮马靴,步行凌乱而失措。在嗒嗒的脚步转到了回廊的死角时,他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岸,抖去身上的污泥在影壁后按下了身形。
摘星剑很重要,在殁的任务里,它是最后必须被带回烟雨楼的东西。刚才的事让他至今仍心有余悸,因为自己的身手根本无法与这白衣人相敌三招。他无法估量这次任务的最终结果,若是白衣人再次出现,自己终将被杀死。望着不远处喁喁私语的两人,他暗暗想起了这次失手的可怕后果:不仅无法获得自由,而且还可能身首异处。他竭力摆脱思绪屏息凝神,仔细聆听着两人的密谋。
凌飞宇说道:“你说的对,殁剑诀产生之后云子翼就死了,他妻子唐婉儿腹中的胎儿也死于难产,也许这真的是一个诅咒。”他烟锅中的灰随风洒落:“人生啊,有时候就如这飞灰一般,在人间辉煌地燃烧过,最终也只不过迎来盛大的挽歌而已,想要把命运永远踩在脚下的云子翼,到头来不还是无力地被死亡所终结。”
行至天梯云栈的半途,白鹤单足立于山腰之上,层林尽染间犹带寒露,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蝰蛇撑起铁骨伞,左近山楂树上的果实吹落在伞上滑落,他捡起一粒放入口中,甜滑如情吻。
凌飞宇的眉角弯弯的笑飘过,他们站在山顶的空地上,古朴的四神兽石灯笼整齐划一的密布在两侧,地上连绵的草甸如织锦,飞舞的蛱蝶小憩于闭关室外月白的小花上。蝰蛇浑身的肌肉绷紧,他用脚勾住树半倚在空,手中握住长刀,目光凝视着石门。
“云子翼当年留下的剑诀,他的胞弟云子安怎么可能不会,你又怎么能那么肯定云子安修行的不是殁剑诀?”蝰蛇不解道。
“当年云子翼剑出犹如神祗,力道和速度已至化境,并非云子安现在的身手可以相提并论的,这点全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所修行的必然不是殁剑诀。”凌飞宇淡淡地说道。
“藏剑庄主居然不会他大哥的殁剑诀,这传到江湖中岂不令人耻笑?想来你们藏剑剑术精妙,一百零七式的云岫剑诀和内功心法问水诀已经令人叹为观止,偏偏最出神入化之技却无人习得,真是一大憾事诶。不过这些年来你们已经成为江湖魁首了,连我们烟雨楼现在也对你们忌惮三分。”
“铁匣?”凌飞宇听到铁匣时两眼放光,“你们宗主有没有告诉你其中装了什么东西,是否与云子翼和殁剑诀有关?”
“铁匣究竟被交给谁了?”凌飞宇睁大眼睛追问道。
“你不知道铁匣的事?”蝰蛇瞬间意识到他将任务中最隐秘的事情暴露了,而这无疑是杀手的大忌。“这些无可奉告,因为我们不能出卖任务内容。”
他跃上松树梢头倒转身形,掌中十数枚透骨钉不迭发出将纱笼中的烛火悉数打灭。而后他蹑云逐月到了藏宝阁的穹顶:饶是你是大罗神仙,黑暗中你也休想找到我的位置。
蝰蛇的眼珠在下一刻惊骇地快要蹦出眼眶,白衣人正好与他迎面想对。白衣人死灰色的脸上,眼睛如同死鱼翻起的白肚,两瓣枯死的唇里依稀有东西骨碌蠕动。蝰蛇不察之中他的剑锋已急转直下。
蝰蛇顿觉肩头如火烧般刺痛,他侧身掠过,心中只肯定了一个目标:逃,不顾一切的逃。他凌空翻了几个跟头。数丈之外剑雨倾泻而来,如影随行。
“难道你们就不怕有朝一日会被仇家报复吗?”蝰蛇满脸通红,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
“蝰蛇兄莫激动。”凌飞宇拍了拍蝰蛇的背,“其实昆仑的事情与你我何干,我们闲聊倒是误了正事。我其实想问你,白宗主将这次任务命名为殁,究竟里面蕴藏了什么秘密,是不是和云子翼留下的殁剑诀有关?”
“其实这一点我也不知道,红袖姑娘给了我一个铁匣,说这就是殁的秘密,让我交给一个人,立杀云子安后返回总坛。”蝰蛇紧抿嘴唇,竭力将眸中的悲伤咽了下去。
凌飞宇用烟杆指了指:“那就是天梯石栈上的闭关室,云子安在其中参悟殁剑诀已三月有余,可是迄今也是一无所获。”
“殁剑诀是什么?”蝰蛇心头一凛,红袖所说的任务名称正是殁,而凌飞宇口中的殁剑诀,无疑与这次任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凌飞宇悠然吐出了烟圈:“这殁剑诀乃是当年云子翼所创,庄内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但是对于我们几个师尊的亲传弟子就不是秘密了。自云子翼死后,师父一直在参悟他留下墨迹中的剑诀要术,但是貌似都和殁剑诀风马牛不相及。前一阵子江湖风闻昆仑掌门冷老头得到了殁剑诀,师父当时心急火燎地命令叶惊羽立时就把昆仑派剿了,得到了所谓的殁剑诀。
“谁会知道你所谓的背叛师门呢?凌飞宇轻轻在白玉雕栏上磕去烟灰:“叶惊羽与叶裳长期不和,如今云想衣出嫁更是让他起了杀心,我顺水推舟促成此事,所以他们俩必有一死一伤,我与烟雨楼合作暗中结果了云子安,藏剑山庄就是我的了。到时候一个挽藏剑于倾倒的凌飞宇就会出现在人们眼中,谁还会知道这些隐秘之事呢?”
蝰蛇合上了衣衫:“即使你我不能杀死云子安,也可以将其重伤。烟雨楼可以给你留条万全的后路。方才我在取摘星剑的过程中,遇见一个绝世高手身穿白衣,形容怪如鬼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蝰蛇兄,那我就多谢你们烟雨楼了。”凌飞宇撮了口烟嘴,听见白衣人时他双眉微蹙道:“那白衣人是用云子翼尸骸做成的尸剑客,而摘星剑中内藏迷笛,用以催使他移动,此事怪我未曾事先告知于你,他是云子安秘制的武器。”
声音很轻很轻,蝰蛇只能听见只言片语,但是在两人罂粟花开的坏笑中,他能够感受到话语中潜藏的恶意。
阳光下叶惊羽面上的表情就像一只嘶嘶吐信的蛇。当叶惊羽的步履声消失后,凌飞宇顺着影壁走了过来:“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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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宇收起铁骨伞,以掌缘叩响了石门上的兽环:“师父,师娘命飞宇前来请师父下山,主持师姐的大婚之礼。”
许久的沉寂之后,石室内传来一声惊恐的惨叫,如骤然而生的惊雷般在山壁间回响,蝰蛇的瞳孔猛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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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宇轻轻拂去烟锅上的一片落叶:“在昆仑被叶惊羽平定之前,唐门和霹雳堂已经是我们的附庸了,十几年前云子翼时代他们还可以与我们在江湖纷争中分一杯羹,如今我们势大,雷千仞与唐无邪也不得不专门前来恭贺云想衣的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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蝰蛇踩过黄叶密布的山路踏上大理石阶,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在我来之前红袖姐曾经告诉过我,殁是一个诅咒,当这个秘密有一天被完全揭开时,武林中将掀起血雨腥风。”
“可是我作为你的内线,理所应当应该知道这些不是吗?”凌飞宇刨根问底。
“我想你应该知道道上的规矩,杀手是不可能将任务秘密透露给别人的,即使你是我的内线,我也无能为力。”蝰蛇望了望其上的层层石阶,长吁了一口气:“我倒想问问你们师父修炼殁剑诀的效果如何,可以告诉我吗?”
凌飞宇冁然一笑:“我们藏剑不像你们烟雨楼,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秘密,说来我都替他感到羞愧。他参悟武学典籍多年,虽然他的剑术已经炉火纯青,可是却根本不是殁剑诀的路数。”
一下、两下、三下,蝰蛇用心跳丈量着距离。在数到第七下的时候,他只是能够察觉到脚尖似乎踏到了一块琉璃瓦,身形腾空跃起而后坠落中踩到了水,在登萍渡水了几个瞬时后,四肢百骸间的疲乏袭上身来,他向前倾倒,在草绿色的荷塘中沉下下去。
我真的逃出来了?他的胸膛里,心跳如鼓槌般剧烈。望着自己在慢慢下沉的脚尖和左近被荷梗缠缚的摘星剑,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荷塘中淤泥腐臭的气味此刻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思绪,脑海中刚才白衣人那张可怖的脸越发地清晰:那是云子翼的脸,那是已经死去十几年的藏剑前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