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再丑点就真的只有我会要你了……
他不介意,她却介意起来,心中不安,便不由想要再次确认。
云伤淡淡一笑:“傻旬儿。”
月初旬紧紧抱着他,试图将他翻转在上,为他抵了这份苦难,却见云伤纹丝不动,气恼之下,低头伏上他手臂毒箭伤口处,一口一口向外为他吸出毒液。刚吸几口,忽地被云伤紧紧按住,眉宇间有了恼意:“方才才救好你,便又急着死么?”
入手处,已是冰凉一片。
月初旬一怔,泪水簌簌而落,低头埋在他胸前,啜泣起来。
法力顿失,毫无灵力,二人惊骇莫名。
风声鹤唳,云雾翻涌,云伤身子朝下,为月初旬挡风遮雾,笑意布着几分无奈和戚惶。
忽有闷哼之声,月初旬抬眼望去,云伤已是止不住的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流了满脸,崖底却是布了机关,后背已中了数支箭矢,和鬼箭羽偷袭的那两支一模一样,青寒光芒,涂满剧毒。
凝神前行,步了百丈之距,漆黑黑的洞中忽听一人缓缓道:“何人?”声音暗哑,不辨男女。
等了半晌,却又没了声音,月初旬又前行数步,见右侧有一暗门,提步迈进,顿觉白芒灼眼,细瞧之下,只见室内是一百丈穹顶溶洞,阔而不空:花红草绿,杨柳低垂,溪水叮咚,鸟雀展翅,顽猴攀爬,景色直逼翠染江南。
中央一如湖中岛,四周小溪叮叮,岛上姹紫一片,却是摆了一张巨大花床,**似是躺了一个人。
云伤内心轻叹,明明是催促他赶紧寻了鬼作解救清半夏,却只云淡风轻的论着冰雪。他又岂不知所剩时日无多,只是她体内余毒未清,高烧不退,伤口更不易拉扯,便想让她多歇息半个时辰罢了,当下见她不折不休,无奈轻嗯了一声,祭出承痕,抱着她跃上流水光华,朝对岸断崖山洞飞去。
崖底浓雾翻滚,犹如棉絮浮云,扯不断,半空雪花轻舞,蹁跹若蝴蝶,惹人醉。
又是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月初旬将手从云伤掌心抽离而出,眼神迷茫而散乱,伸手去接雪花洁白,入手即化,不由出神恍惚起来。
“听阿初编折子。”
月初旬唇角抽了一抽,忽地笑道:“带了清姑娘,红衣姑娘一起,甚是热闹。”
“不必。”云伤一把握住她手,“阿初一人,足矣。”
“当然能听到。”鬼箭羽冷冷“哼”了一声,跺一跺脚,瞬间已化为一股黑烟遁走离去。
云伤嗤笑一声,笑意甚浓。
“有何可笑?”月初旬冷了眉。
初声那句“旬儿”,她毫无防备,随口应答了去,立马跌进幻境,眼见二人坠落毫无反击之力,心慌之下哪曾细细思索,他拦她吸允毒液,手指冰凉,她却误以为是他失血过多,直至后来又唤她“旬儿”,她才晃过神来。
当初与鬼箭羽一起并行御剑在云海,云伤曾当着他面唤她“旬儿”,故作亲热,不过是障眼法。
方才月初旬试探之下,早已勘破真假,于是立马咬破唇,血祭蛊隐,这才让幻境出了裂纹,使得幻境外的云伤及时出手相救,至于蛊隐,乃是临行前黑团子特意传授她的破解巫族幻境之法,果真有用的很。
月初旬再不耽搁,急急念了法决,念到一半,唇角忽地溢出血来,抬手,不动声色的擦拭掉,忽见手中异芒大作,冰蓝,赤红,交相辉映,天空隐有裂纹。
云伤眼色突地尖锐锋利,手一抬,鹰爪直直朝月初旬脖颈抓去。
耳有风破长空之音,人未至,白芒闪过,一柄利剑直插云伤胸口。
云伤轻咳,急急辩解:“傻旬儿,她只是一厢情愿,我,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月初旬抬手为他拭血,手臂一摆,火珥忽地从袖中滚落下来,哼唧两声,对她如此粗鲁的行为极为不满,再望到云伤半身血迹,幽绿大眼闪着惊恐,一身黄毛忽地根根倒竖,对着他呲牙咧嘴。
……果真是灵兽。
好似,这个吻……已等待百年。
大掌仙力灼灼,轻轻覆在伤口处,一股热流缓缓从后背送进体内,渐渐沦陷,沦陷在这无限的温柔中。
气息平复,轻轻相拥,贴在这茫茫冰川断崖,雪落无声,风过无痕,记忆深处,似曾亦有一个男子,立于茫茫雪渊,揽她入怀,背影模糊不可捉摸。
月初旬一怔,用衣袖为他拭干了血,低低道:“你,你唤我什么?”
“旬儿,吓坏了么?”又是一声闷哼。
月初旬踌躇:“茝儿姑娘对你一片痴心,为我负了她,我于心不忍……”
今日这冰崖,便是二人葬身之地么?唇齿间仍浸着他的血,他的酒香,他的温柔,她突然不甘心起来。
腰间微有凉意,心中猛地一动,眼眸亮了一亮,抬头笑望了他道:“我们都不要死。”
顿了一顿,笑吟吟道:“方才所说,可还算数?”
“与我一同死在此处,可愿?”
“愿。”不假思索,声含悲恸。
“我又怎能……怎能连累了你。”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云伤极力忍耐,又有一支毒箭击中他手臂,顿时血肉翻卷,血流如注,不忍直视。
忽听身边人唤她:“旬儿?”
月初旬一怔,随口应答:“嗯。”
未待缓过神来,承痕剑忽地一斜,将二人直直从仙剑上抛落,急急向崖底坠去。
月初旬正欲上前瞧个究竟,忽听那人又道:“你,朋友,外面。”言语断断续续,不能连贯。回头瞧去,哪有云伤半个身影,当下急急跨出门去,见云伤双手环臂,正悠悠倚在洞壁,笑叹:“阿初怎地不等我?”
月初旬脸一热,头一低,被他挽着手进门去,正瞧见脖颈处蛊隐冰蓝光芒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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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断崖山洞内,二人刚落下剑来,蛊隐冰蓝光芒一闪,只觉一阵热气从漆黑洞内扑面而来,花香幽幽,鸟鸣雀啼,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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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行了多日,除却鬼箭羽,何曾见过一丝生命之息?
茝儿痴心负心之说,不过是她临时胡诌,将“云伤”一试。
“日后阿初同我隐居,便会多了一份消遣……”云伤笑吟吟的将她望住。
月初旬扭转头,忽略掉前半句,淡淡道:“何消遣?”
月初旬只管拧了眉,并不作答,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瞟过他手臂,想着方才慌乱之下伏在上面吸了几口毒血,眉宇更浸怒容。
云伤似笑非笑:“她是我的阿初,你声声唤她旬儿,莫不是自露破绽么?”
月初旬一怔,挑眉瞪他:“你能听到我们说话?”
腰侧一热,已被人拦腰抱走,浮在半空,见她满脸斑斑泪痕,满手鲜血,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唯见背上伤口裂开染红了衣衫,并无大碍,这才长舒一口气,冷冷望着剑下云伤。
云伤一脸诧异,慢慢扭动身子,硬生生从剑中扯裂开来,嗖忽间已幻为鬼箭羽模样,青寒面孔,褶皱枯皮上闪着一颗米粒大小黑痣,邪狞叱道:“臭丫头,竟被你识破了去。”
月初旬眉毛拧成一团,心惊未定。
月初旬一把将它塞进袖中,叱道:“胆小鬼,老实待着。”
火珥唧唧乱叫:骂我是胆小鬼,你这丑女人,笨女人。
又一支毒箭射中肩膀,云伤忍耐不住,鲜血似泻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下雪了。”她有些讪讪。
云伤一动不动,贪婪的汲取她发间微香,不舍放手,这一刻的安详,这一刻的拥有,是真实存在的,不是那个久远的梦,久远到他仅仅只是一个旁观者。
“下雪了。”月初旬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