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旬不懂八音玄阵,耳听婴儿哭声,凄厉惨绝,曾听师父说过巫族控灵术,施法者必须拘提一个冤死的童魂才能驱使,一经拘提,童魂定然不能正常轮回,此法过于阴损,有伤功德,灵界人士里稍微有功德的人都不会习练此法术。
巫术可修不死之身,可助人固魂起死回生,亦可摄魂控灵,一善一恶,一正一邪,本就一念之间。
一介巫尊,何须控灵?
月初旬大惊,急急唤他:“云伤……”
怔了半晌,只觉两耳轰鸣作响,有**流出,眼睛模糊一片,伸手去拭,唯见猩红,竟是七窍出了血,不动声色急急拭干净了去。
断崖洞岩内,山体一晃,水镜兀自消散了去,及膝白发一颤,沉吟了许久,终于吃吃笑了起来:“仙门弟子,鬼域禁术,有趣的紧。”说完,再不去看二人,寻了一榻,眯眼睡去。
云伤嬉皮笑脸:“阿初果真对我一心一意。”
话未说完,已是撤出仙芒,飘至半空,仰天长啸,犹如龙虎相斗,惊天动地,冰川雪原摇摇欲坠,雪花冰棱乱溅。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雪,一身白衣,紫芒万丈,自他体内倾泻而出,丝丝缕缕,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空中彩色流光遇之尽消散,除了紫色,再无其他一丝色彩。
云伤一笑,反手将她搁在背上,足下一凝,身子借势飞出。
承痕早已浮在半空,稳稳接住二人,呼啸一声,逐浪随波般划过茫茫雪原。少了禁锢,灵力虽渐有恢复,承痕却少了威威之势,行了许久,巫灵哭泣声渐远,云伤这才浅笑道:“还不下来么?血都快被你蹭干净了。”
月初旬早已为他点了止血穴,偷偷查看过了,并无大碍,闻言,双手紧紧搂着他脖子,并不松手,声音有了几分慵懒,带着三分娇柔,浅浅道:“快逃。”
月初旬魂魄已是受损,几近支撑不住,一手攥住腰间香荷,强颜大骂:“鬼作你个老匹夫,算你狠。”
若再解除封印,整个右脸便毁了。
口中念念有词,封印法觉刚念了两句,已被云伤抬手止住:“不可。”
西南方向半空正浮着三个婴儿头颅,见势不妙,闪避不及,水波扫过,瞬时已化为三股黑烟,消散不见,云伤见状,收回攻势,一手拦了月初旬腰肢,腾空而去,犹如鲤鱼跃龙门,坎坎从西南方向缺口斜刺飞出。
杀阵已毁,巫灵嚎啕大哭,吼叫不止,乱为一团。
阵法之外,冰雪晶莹,仍是白茫茫一片。
阵法瞬息万变,万不能扰了他心神,走错了步法,定会让二人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周身仙力渐弱,耳听闷哼之声,云伤躲闪不及,后背已是开了数朵血花,鲜血淋漓,滑过她手,温热黏腻,滴落地上,晕染成殇。
怀中人儿微不可察的动了一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听他仍是笑:“别看。”
仙剑直飞冲天,不见了影踪。
云伤耳听身后呼声,巧妙闪避,双掌结印迎击前方杀气,将月初旬稳稳护在怀中。
一袭黑幕,暗无天地,周围布满了婴儿头颅,惨白飘忽,衬着中间一点白影,旋转腾挪,跳跃疾闪,犹如蹁跹在暗夜中的白色蝴蝶,断魂,亦无悔。
又是嘤嘤幼童悲戚哭声。
天空忽地阴风阵阵,暗黑如墨,满目黑雪,数点白光如夏萤,仔细瞧了去,却是数十个婴儿头颅漂浮半空,有血有肉,肤色惨白,唯眼眶处,黑洞幽幽,咧了嘴哇哇大哭,正是巫灵。
哭了一阵子,有人大声道:“老头让你死,便莫要挣扎了。”眼眶黑洞一闪,两蹙黑光激射而出,朝月初旬直直劈去。
月初旬一怔,空无一人的半空只听有人啧啧两声,粗着嗓子道:“大师兄,好久没人来阵内,今日可要饱餐一顿。”说完,邪狞一笑,响彻天地,惊起地上雪花乱舞,声音果真是成人。
“九师兄,莫要性急,八音玄阵是老头开创,从未有人破解,如今被这黄毛小子破除阵法,又折损了我们乐器和几位兄弟,却又不知是何来历?”
“晚辈云伤,曾拜师清凉山,现已被逐出师门。拜见鬼叶子,鬼护生等前辈。”
却是为她开了灵目。月初旬一个激灵,灵台霎时清明,喉头一热,强自把那股猩热压了下去,默念清心诀,暗自惊出了一身冷汗。
举目望去,风雪停歇,仍是白蒙蒙一片,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却见数十丈开外,周身八个方位积雪融化竟是**出了暗黑泥土和山石。
声乐愈加急切起来,彩色流光布满天空,映着冰川雪原,凄美绝寰。
月初旬不解:“巫尊养小鬼?”
“他们并非控灵小鬼,皆是有百年修为之人,不是冤魂,而是被人强取了魂魄,用巫术炼化出来的巫灵。”
巫灵跌入苦海,生生世世不能入轮回,喜食人魂魄,怨念煞气愈深,巫灵之力愈强。先前地上白骨竟是被他们所害,冰雪下不知埋着多少冤魂。
云伤依然浮在半空,声音冷冷:“鬼作乃堂堂一介巫尊,受人敬仰,却这般炼化巫灵,施展八音玄阵,手段毒辣,比妖魔更甚。”
似是没料到这白衣男子在重幽九阵法内修为被削弱一半竟还能抵挡了这番攻击,不仅没能取食二人魂魄,还折损了几位伙伴,当下嘤嘤哭了起来,状若初生婴孩,鬼吟森森。
八音玄阵,八个方位各五人,各持一件乐器,声乐迭奏,犹如织网,施法者若修为高强,即使大罗神仙亦不能封了神识免收蛊惑,迷失心智,魂魄离体。
紫色眩光,邪魅依依。
声乐戛然而止,顷刻之间,只听鼓祝碎裂之声,琴弦崩断之声,笙箫呜咽之声,伴着惨叫,哭笑,连绵雪川,堪比地狱。
隐有黑色烟雾滋滋作响,山风一吹,烟消雾散,却不知几缕魂魄脱离苦海,从此世间再无痕迹。
月初旬讶然:“何故?”
“再丑点就真的只有我会要你了……”云伤笑吟吟道。
月初旬瞪他:“要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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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旬探出头,把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眸底流光灼灼,冰雪之地,一颗米粒大小黑痣亮如黑玉,褶皱面容透着邪气。
鬼箭羽一手持矢,青寒逼人。
月初旬眸底一凛,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颗紫菩凝冰丹,悄然服下,轻轻道:“后背定要比怀里舒服。”
胸前衣衫尽湿,早已泪眼滂沱。
十丈之距,好似走了千里,行了万日。
白芒一闪,承痕疾如闪电,朝西南方向直直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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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之步,凌而不乱。
月初旬缩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月初旬陷入黑暗中,凝了灵力仍是辨识不出,只觉白光一闪,承痕剑横在身前,替她挡了一击,云伤俯身而下,把她护在身后,反掌又是一击。
哭声皆消,哧哧风声呼啸而来,云伤灵识清明,但身受禁术反噬,灵力急速流逝,承痕浮在半空,紧紧围着二人旋转,光芒受了阻拦,只照方寸。
眼见四面八方流光齐聚,云伤忽地拽了她双手揽在自己腰上,笑道:“抱紧。”
巫尊两百年前便不再收弟子,除却近年收的关门弟子黑团子,四十一个弟子哪个不是两百年以上修为?
如今被人炼化为巫灵,永世不得超生,除了他们师父鬼作,还能有谁?
月初旬脸色苍白,心冷如此冰窟。这么一个残忍至极之人,辛苦诱自己至此,究竟有何目的?
月初旬眉宇萧杀渐现,面上白纱赤红点点,紧紧抿着唇,咽下一波又一波翻涌而上的血水,却为了控制心智保存一丝清醒,生生咬破了唇。
云伤心一紧,承痕似是察觉到主人危险,未经祭出已是浮在半空,颤颤悠悠,不住嘶鸣,奈何云伤灵力凝聚不稳,承痕只能在头顶徘徊。
遥遥相望,眼底笑意,尽是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