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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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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寒岚遮旧枝 第四节:异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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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思索片刻,只觉就算辽国有斥候探到女真出使汴京之事,此法也颇能释其疑心,当即道:“蔡卿所言极是,就依此处置便了。”

林摅又奏道:“臣已将四名使者安置在怀远驿。异族不熟我朝礼法,陛下召见之前,是否让他们到礼部演礼?”

天子淡淡道:“也好,那么过上两三日,朕在朝会上传见女真使者。”

此言一问出,殿上臣子中不少人眼光闪动;却听林摅道:“这四人突然出现在汴梁,虽带有女真完颜部主的符节,通关文书上却并无章印,否则一路万里,早有州县上禀此事了。”

天子微一点头,说道:“这倒古怪得很了,诸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此事?”他心想:秘使或身负结盟密令,自当悄悄来京,沿路没有消息报上并不奇怪;怪的却是使者抵京后反而张扬开来,闹得满京风雨,若被辽人探到起疑,有了防备,那就颇为不妙了。

群臣听到天子问询,各出己见,有的说该当细审使者、辨明真假;有的说该当及早召见,以示友意;有的却说应从长计议,十日后再行传召。

(二)

辰时,紫宸殿上,天子面色阴沉。

方才群臣听了开封府尹林摅的奏报,无不暗暗称奇;天子问道:“林卿,使节身份的真假可有查明?”

秋燕离暗惊,她早欲进蔡府一探,可知道府里面高手如云,进去容易,一旦被发现便极难脱身了,是以一直未敢行险;这时见那灰衣人如此托大,自是惊奇不已。

然而她贴着围墙等了片刻,蔡府里却仍旧寂静一片,没有喧哗响起。秋燕离暗想:“是那人一直未被发觉,还是今日蔡府中高手没在?”

叶梦得向着自己住处方向而行,慢悠悠如闲庭信步。秋燕离远远跟了许久,忽见一名仆从打扮的人走近叶梦得说话。

秋燕离认出那是蔡府的一名下人,精神一振,果然叶梦得转向蔡府走去;又跟得片刻,秋燕离忽然发觉自己左前有一人似也在跟着叶梦得,那人一袭灰衣,低着头走得悄无声息。

秋燕离留意着那灰衣人,一路跟着叶梦得来到了相府前,只见叶梦得叩门、仆从开门后回去通报、叶梦得静立门外等候;又见她前面的灰衣人却掠到了蔡府的围墙边停住,身法迅疾绝伦。

蔡京点了点头,道:“先生的意思是……?”

叶梦得目光灼灼,缓缓道:“以太祖太宗二帝之雄才英略,苦心孤诣,筹谋数十载,尚不能破辽收地——敢问太师,今上的才略,比之太祖太宗皇帝何如?”

王黼听得心中震骇,却见蔡京叹道:“原来如此,多谢指教。”

蔡京凝望叶梦得片刻,哈哈一笑,又道:“上回咱们说到圣上欲联女真而伐辽,今日使者既到,这结盟女真部一事或已有望;那么伐辽一事,不知先生作何观想?”

叶梦得沉默片刻,反问道:“不知太师可知本朝曾有封桩库一司?”

蔡京想了想,犹豫道:“似有听闻,是否后来此库废去了,改建为内藏库?”

师爷答道:“他们带有女真部主的信函文书,我已查验过,似乎……似乎是真的。”

林摅一惊,沉思良久才道:“此事我定夺不了,只能稍后上朝时由我奏明陛下,请陛下圣裁。”

师爷犹豫道:“是否应在朝会前先求见陛下,秘密禀奏?这四人虽然莽撞胡闹,可终归是秘使……”

蔡京微惊:自己府中布置了不少高手,居然没能留下这三个飞贼。

那仆从又道:“一切财物完好,只是……只是书房里有些旧书信被贼人取走了。”

蔡京更惊,说了声:“王老弟少待。”便匆匆走到书房查看,见丢的十余封书信都是与朝臣往来寒暄的旧函,其中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其实极为隐秘的书信他也早收藏妥当,断不会随意放在书房中;当即心中一宽,又回到偏厅,命下人请叶梦得相见。

蔡京闻言谦笑一声,喝起了粥。其实王黼不知这两碗粥中的米都是精细选出,每一粒形状几一模一样;而蒸那一笼馒头更须耗费数十人力,馅中的葱花都镂有花纹;这两样吃食当真和清廉二字相去万里。

等吃完了粥,王黼见蔡京仍气定神宁地闲谈,心中愈急,忍不住直言道:“蔡太师,下官以为那四名使者极可能是刺客假扮,否则时日上哪会如此之巧?”

蔡京皱眉道:“王郎中当真是异想天开。我来问你,若那使者是刺客所扮,刺客又如何能知圣上定会在己丑日召见他们,从而早早定下了计划?”

王黼愕然,不知该说什么。

蔡京笑道:“那么一起吃些粥点再说不迟。”

王黼闻言怔住,只得道谢坐下。

林摅心中疑云暗生:“都亭驿周围僻静,蔡京此言不知是否别有用心?”

天子脸露倦色,道:“蔡卿心思细敏,言之有理。诸卿家若已无事要奏,那便散朝吧。”

(三)

天子笑道:“己丑日正是在三天后,甚善。”

这话一出,殿上蔡京、高俅等数人脸色皆变,各自心念飞转——

“己丑日是五月初四,难道说,那四名使者其实是……”

(一)

五月初一,卯时。

天色尚且朦朦胧胧,开封府尹林摅就急匆匆赶到府衙,刚入正厅,便见到四名服色特异的人正端坐堂中。

高俅一惊,心想:“今日是初一,过上两三日,恐怕不妥。”当即奏道:“女真初次遣使,我朝既欲礼示,不如择一吉日再来传召,以显隆重。”

天子不欲久待,闻言皱眉道:“那么郑卿,你来说说,本月有什么吉日?”

执掌礼部的郑久中想了想,答道:“本月己丑日,乃是上上吉日。”

蔡京见天子默然蹙眉,想到几日前叶梦得相告之事,忽道:“臣下以为,命女真使者以何种身份觐见颇为紧要,须得妥善斟酌。”

天子道:“此话不错,蔡卿家以为该当如何?”

蔡京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料中了圣上的忧虑,便继续道:“完颜部之主袭了辽国的官属,名为辽驻女真各部的节度使;臣以为,当以召见辽国属臣来使的名义传召女真使者,既示我朝天威,又顾宋辽兄弟之谊。”

林摅禀道:“那四人服饰口音皆属关外女真人无误,一应文书信函俱全,微臣以为,极可能当真是女真部遣来的使者。”

天子脸上掠过一抹阴云,半晌不言。他本有意暗中联络女真,共击北辽,前几日听谢云留说无音讯,心中不免失望;哪知女真部的秘使竟如此荒唐突兀地来到汴京,实在出乎意料。

高俅道:“林府尹,却不知那四人的文牒上可有沿途州驿的章印?”

林摅摇摇头:“若私下面圣,那时陛下细细问起,我如何能答?不如径直在朝会上禀明,未必独我受那失察之过。”

师爷点头称是,又道:“蔡太师那里,是否……?”

林摅默然良久,缓缓道:“朝会前,谁也不能告知。”

秋燕离正看得迷惑,那灰衣人忽然回头朝着秋燕离隐匿的方向望了一眼,远远的看不清他的面目。

秋燕离心中一凛:难道这人早看到了自己?

她寻思片刻,悄悄走向围墙,这时却见那灰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方面巾,蒙住了脸颊,飞身攀过了围墙,进了蔡府。

(四)

辰时,秋燕离躲于暗处,等在宣德门外。

一直等到朝会散了,叶梦得慢慢走出,秋燕离便悄悄跟在其后。

叶梦得点头道:“不错,封桩库是本朝太祖皇帝所建,库中曾积蓄数十万金帛,太祖皇帝是想以此予辽,换回幽云十六州。太祖又言,若辽不许约,则散此金帛,广募兵甲勇士,以夺失地;可最后仍不免遗恨而终。”

说到这里,叶梦得一顿,见蔡京神色中若有所悟,王黼却听得茫然。

叶梦得续道:“后来太宗皇帝在位时,兵压幽州,两度伐辽,却均不能胜,连太宗自己都几乎命丧高梁河——这些旧事,太师当然知晓。”

少顷,叶梦得来到厅中,与蔡京王黼相互客套两句后,说道:“太师此番让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蔡京笑道:“哪有什么要事,我今早录了一首李昌谷的诗,想着叶先生精于诗词,便送与先生赏玩可好?”说着命管家取来一副字。

叶梦得一怔,接过称谢,展开那副字一望便又卷好,从容笑道:“原来是首《李凭箜篌引》——好诗,好字。”

王黼一愣,只觉这话颇有道理,但仍焦急道:“或许是因刺客早算出己丑日是本月吉日……”

话未说完,相府书房方向忽然传来骚乱声;随即有下人来报,说是有贼人潜入,又报叶梦得正在相府门外等候。

王黼脸上变色,却见蔡京笑道:“王老弟且宽心坐等便是。”又过片刻,仆从报道:“贼人有三名,敌不过护卫,已翻墙遁走了。”

过得片刻,仆从端上两碗米粥,一笼葱油肉馒头。

蔡京道:“王老弟请用。”

王黼再三道谢,又见蔡府吃食俭朴,便吹捧道:“太师清廉若斯,下官万分钦佩。”

朝会散后,蔡京回到相府,还未坐稳,便听仆从传报,王黼又来求见。

蔡京将王黼请到偏厅,王黼神色焦灼,落座后见蔡京只是寒暄,便起身道:“太师,下官以为,今日来京的使者……”

话未说完,蔡京便笑呵呵地打断道:“王老弟饿不饿?”

高俅轻咳一声,道:“郑公,己丑日是否仓促些,本月可还有其他吉日?”边说边对郑久中连使眼色。

郑久中却视如不见,径自道:“本月各日中,以己丑日最吉。”这话说完,殿上群臣中又有数人脸现惊惑。

蔡京禀道:“依照本朝惯例,辽国使节来访当住都亭驿,西夏使臣则住来远驿,其余的使者才应下榻怀远驿,既然女真部是辽国属臣,臣以为还是让他们转宿都亭驿为好。”

府衙的师爷见林摅来到,上前欲语。林摅冲着那四名怪客一揖,招手让师爷跟着自己走到厅堂一角,低声问道:“有多少人知道了?”

师爷道:“我刚问过,这四人昨夜便进了汴京,今日早早去了宣德门口,吵嚷着要进宫面见圣上,被侍卫拦住后,自言是女真部遣来的秘使,在宣德门外聒噪了半天;眼见进不得皇城,不知受了哪个围观好事者的指点,居然转到咱们府衙门口击鼓来了……”

听到这里,林摅眉头大皱:“哼,什么秘使,弄得满城皆知,秘在哪里?他们有没有符节文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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