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裘公子闻言轻叹,半晌无言。
青衣人道:“怎么,不是如此么?”
紫裘公子从怀中取出半页纸,掷在桌上,摇头道:“恐怕不是,至少谢云留不是全然无所知。”
紫裘公子道:“迟有迟的好处,好雨不怕迟。”
姓叶的书生闻言颔首,出门而去。良久,石室中默立着的青衣人忽道:“谢云留杀了平山鬼堂的九大山鬼,收了一名少女为徒。”
紫裘公子轻笑道:“怎么,以你刀法,能不能一人杀尽平山九鬼?”
汴河无忧洞,深夜。
一处昏暗石室内,年约三旬的书生笑道:“没想到公子神采如龙,却屈居于这等寒陋之所。”
坐在他对面的紫裘公子面颊清瘦,略有病容,似谈不上龙一般的神采,闻言淡淡道:“屈居倒也未必,我是见不得天光的人,只能住在这等地方。”
赵燕歌道:“不错,知之易,行之难,能做到这八个字的人,当可算世间奇人了。”
两人边说边行,此刻已快到“无忧洞”出口,龙婉兮正默默想着心事,她在想:“若要做到恩怨分明,莫非我还要谢那谢云留昨夜带我离开丰乐楼……好,我龙婉兮也要做个恪守己心,恩怨分明的人……就在心里,谢你一次好了……”
当是时,龙婉兮神思飘飞,回到了昨夜雨中。
青衣人恍然道:“原来如此,非亭非桥,当是指楼;原来第四句诗乃是暗指丰乐楼。”
紫裘公子抚掌笑道:“不错,第四句既知其意,前面三句便易猜了,第三句‘临风惟念同车喜’,这‘同车喜’三字,让我想到陈思王《妾薄命行》中首句——‘携玉手,喜同车,北上云阁飞除。’”
紫裘公子道:“我最先想出的,其实是最后一句‘醉老东坡非亭桥’,你来看这东坡二字,能想到什么?”
青衣人皱眉道:“东坡……苏轼?”
紫裘公子笑道:“不错,我想到这里,再想那‘醉老’二字,若东坡是指苏轼,那醉老呢?”
(一)
汴梁郊野,归陌亭边。
“弟子龙婉兮,拜见……拜见师父。”
青衣人扫了一眼纸笺,讶道:“你解出这四句怪诗了?”
紫裘公子点点头:“本来还有些不确,方才问过了叶梦得,应当是错不了。”
青衣人眼光一亮,说道:“说来听听。”
青衣人道:“当然能。我惊异的是,谢云留竟收了一名素昧平生的舞女为徒,如此一来,云梦侯似已落入他人算计中。”
“此话怎讲?”
“谢云留随口选了个酒楼,定了亥时,又有少女误入北阁,一切看似机缘巧合,不过我猜是暗地里有人想让那姓龙的少女做谢云留的弟子——这些机缘都有高人在幕后筹划,谢云留却被蒙在鼓里,以为天意如此。”
那书生笑道:“潜龙在渊,总有得见天日之时,时辰不早,叶某告辞。”
紫裘公子道:“恕不远送。叶兄,大雨将至,小心行事。”
书生道:“叶某已等了很久了——其实欲行云布雨,就得守时,不是么?希望公子自有分寸。”
——少女把头垂得很低,可她知道,自己身子两侧是如林的枪戈,头顶伞上是飘坠如线的雨水,而前面,而前面——是一个此时此刻竟让自己难生恨意的,大恶人。
“谢谢你,在凄风乱雨中,牵住我的手,等松手后……再恨你吧。”
(三)
青衣人沉吟道:“醉老,醉老——老者,翁也,原来是指醉翁,欧阳文忠公。”
紫裘公子笑道:“再者就是非亭桥三字了,欧阳公的诗文天下流传,可与亭相关的却只有两篇大为有名——那便是《醉翁亭记》与《丰乐亭记》。”
青衣人心中隐约一悟,又听紫裘公子道:“由此再想苏轼与桥,便容易许多,东坡先生有诗云:‘钓鱼丰乐桥,采杞逍遥堂。’——这桥字,应当便是指丰乐桥了。”
(二)
“……由此更可以看出曾公为人,用江湖上的话说,便是‘恩怨分明’四字。”
龙婉兮喃喃道:“恪守本心,恩怨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