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抚掌而赞,殿上亲封云梦侯,赐第甜水巷,赏田帛仆用皆丰。
同年,谢云留在汴京甜水巷筑起了止弃楼,在此长居。坊间传言,谢云留的剑法名为“昨日长留剑”,而李太白诗云昨日如弃,因此谢云留的居处取名“止弃楼”正与他的剑法相合。
从此,谢云留名动江湖,每日登门欲睹其颜之人络绎不绝,更有不少汴京武林中的豪强弟子备着厚礼前来,想让谢云留收徒传剑;谢云留一概闭门不见,命仆从一一婉谢。
擂台下的百官只见萧淹山咽喉处血箭激射,随即栽倒在擂台上。围观之人静默许久,才爆发出一阵欢声。
东京谢云留,剑起动公侯。
(二)
萧淹山的擂台一连摆了六天,未尝一败,连华山掌门蔡秋山也被他打断了长剑,呕血而亡。一时间王侯公卿们都一筹莫展,深以为耻。
到了第七日,天街上走来一名公子。
那日萧淹山的擂台四周有不少官员公侯们正在观望,众人看到那公子白衣执剑,目不斜视,步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足不点地般掠上擂台,飘然站定;风姿绝世,恍若谪仙。
战果传入殿中,萧穆忍不住哈哈大笑。百官默然,新皇震怒,连问数声:“莫非禁军无人乎?”
时任内供奉官的童贯回道:“市井山野间素有能者,何须动用我大宋天军?”
随后,上谕遍传东京,着契丹勇士萧淹山设擂于宣德门外天街,征召江湖能者异士前去校武。
两年中,谢云留杀一百七十三人;死者几乎遍及汴京六帮十一门,而第一百七十三个死者正是冯同岳。
两年来冯同岳伤心爱子惨死于止弃楼,却一直隐忍不发,暗中倾尽家财,请来了江南“平山鬼堂”的六名杀手,蛰伏在汴京等待时机。
谢云留甚少外出,每年春花发时偶尔会去汴京郊外踏青,此外便只有上元节会到街上赏看花灯。
血泉上冲数尺,淋落在无头尸身前的杯盏里;谢云留横剑而立,一时间堂上似有云气缭绕。
白衣公子背对宴上诸人道:“这盖世的头颅,谢某收下为徒——宴已凉了,不送。”说罢飘然离席而去。
满座宾客相顾骇然,无言看着滚落在地的冯白头颅。良久,堂上才响起冯同岳的哀嚎。
谢云留沉默片刻,道:“天资盖世么,带他来见我。”
冯同岳闻言欣喜如狂,当即辞出。当夜,谢云留设宴止弃楼,除冯同岳父子外,还邀请了诸多汴京武林的名宿高人。
席间,少年冯白举止淡雅从容、神采飞扬,言谈恭谨得体,果然是龙凤一般的良材。宴上的江湖前辈都对冯白赞不绝口,谢云留却一言不发,只冷眼自酌。
这次仆从进去通传,良久才出来道:“云梦侯有请。”
冯同岳大喜,随仆从入楼,在内厅见到一名白衣如玉、风神清峻的公子,心知这便是谢云留,于是上前拜见,执礼甚恭。
白衣公子道:“有何见教?”
(一)
七年之前,江湖上还没人知道谢云留是谁。
时为元符三年正月,哲宗崩,端王初登大宝;到九月丙寅,辽国遣使来贺,新皇赐宴大庆殿。席上,辽使萧穆问道:“久闻兄国多有武力超凡的能人异士,刀剑拳脚都胜过寻常人十倍百倍,不知确否?”
如此两年过去,许多人心灰意冷,止弃楼前上门拜访求学之人越来越少。不少汴京武林中人觉得谢云留傲慢拒人,不讲江湖礼义、心中看不起汴京武林同道,便对他颇有微词。只有出身云台派的豪绅冯同岳毫不气馁,两年多中十余次求见谢云留,珍玉美女流水般送到止弃楼里,欲请云梦侯收自己独子冯白为徒,被连拒十七次,仍无半句怨言。
(三)
直到崇宁二年的重阳佳节,距谢云留一剑成名之日已过去三年,冯同岳又携重礼来到止弃楼,第十八次求见谢云留。
那一日,谢云留这三个字在汴梁的街道巷陌间轰传;随后新皇得知此事,龙颜大悦,以为谢云留乃是天上剑仙落尘,来护佑大宋天颜;于是命谢云留带剑上殿觐见。
新皇看到谢云留的长剑莹白如带云气,便问:“此剑何名?”
答曰:“云中一梦。”
擂台上的萧淹山也为白衣公子的神彩所逼,心神不定,当即大吼一声,挥出狼牙棒砸向那公子。
白衣公子向前迈出一步,就只一步。
一声风鸣扬起,剑光经天,宛如落虹。
当时江湖豪杰虽见宋室昏弱贪腐,不愿掺和庙堂之事,可这宋辽两国武士比武却关系到中华威名与武者尊严,便有几名高手前去应召打擂。
初时江湖上都以为那萧淹山不过是身强力猛,怎会是内外兼修的真正高手之敌?可是没曾想汴京武林连去几名好手,都被萧淹山打得吐血而亡。后来江湖众人才知,原来这萧淹山少年时候曾遇异人,得习了一身精深内功,加之天生神力,实是劲敌。
往后几日又去了几个刀剑上修为深湛的名门高手攻擂,那萧淹山来者不惧,使一杆狼牙棒又打死数名高手。
这一宴后,再也没人敢来求谢云留收徒传剑,而谢云留与汴京武林的嫌隙也越来越深。
(四)
此后两年里,不知多少人来到止弃楼找谢云留斗剑。这些人有的是看不惯谢云留的傲慢;有的是想杀了云梦侯以求扬名;有的则是觉得谢云留侵扰了自己在汴京的势力。江湖上有好事者统算过,从崇宁二年冯白死去那日,到崇宁四年的“信陵坊之夜”,共有一百七十三人约战谢云留,全都没挡住谢云留的一剑。
酒过三巡,在座之人都看向谢云留,冯同岳举杯遥敬道:“云梦侯以为犬子何如?”
谢云留道:“果然天资盖世。”
冯同岳脸上喜色方露,谢云留忽然按剑而起,疾步掠行到冯白樽案之前,呛然一声,云光出鞘——冯白的头颅高高飞起!
“有一事相求。”
“所求者何?”
“吾子冯白,天资聪颖盖世,愿云梦侯能收之为徒,使他能随侍左右、得传昨日长留之剑。”
新皇方继大统,雄心正盛,暗图收复幽云十六州,眼下时机未成,便对辽国虚与委蛇,谦道:“恐怕确有这样的能者,可也未必能及辽国武士勇猛。”
萧穆又道:“这次随我来汴京者,有一人名为萧淹山,神勇孔武,可与贵朝武士相校。”
于是上命禁军中武艺精熟者与那萧淹山去殿外比武较量,没料到禁军连出八人,都不是萧淹山一合之敌,最后上阵的一名教头更是被萧淹山生生撕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