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人分明是另外一个女子,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
杏面桃腮,娥眉淡扫,她的牙齿洁白如珍珠,她的皮肤娇嫩如凝脂,穿一身素雅的绫罗裙,秀发随意披在胸前,上面恰到好处地插着一支淡绿的玉簪。
虽值豆蔻年华,却另有一种清雅大方之气。
那只手纤细而轻柔,高跃依稀能感觉到,手的主人正用一种关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娘……”高跃不由自主地说道。
小时候每一天,跑够了疯够了的他,总是乖乖地依偎在娘亲怀里,一边听着娘亲带着笑意的数落,一边耍着小赖皮、让娘亲把他的小脏脸擦得干干净净的,就像现在这样。
火!哪里来的大火!
“爹爹,你在哪里!”高跃焦急地大喊,他眼看着大火吞灭了父亲的身影,却无能为力!
火势越来越猛!此情此景,高跃已在梦中见过无数次,一切分明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凄惨的夜晚!
“爹爹!爹爹!”高跃兴奋地向那风筝跑去。
“跃儿,慢点,小心摔着。”身着文士衫、儒雅斯文的父亲就站在前方,正关切地看着他,满面都是春风般的笑容。
“爹爹,我在这里!”高跃挥舞着手,他分明又回到了童年。
琴声如高山流水,歌声如黄莺出谷,一词一句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郁。
原来高跃昏迷时听到的琴声,并不是他的幻觉。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谢谢你。”除了道谢,高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女孩又检查了一番高跃的伤势,似是比较满意,便留下那叫做阿成的后生照顾高跃,自己同那丫环出门而去。
空气中飘着木叶青草的芬芳,还有一种特别的淡雅的幽香,跟高跃在梦境中闻到的那种香气一样。高跃凭经验判断,这里也是山中的某处地方。
高跃恍如身处梦中,喃喃道:“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我家。”女孩微微一笑,“几天前我家阿成上山砍柴时发现了你,就把你背了回来。你已经在这里昏睡了三日三夜了。”
女孩的笑容宛如初春时节迎面吹来的暖风,令高跃不由得心旌一**。
好亮,四周好亮。
明媚的阳光撒在高跃身上,四处都有鸟儿在婉转地歌唱,空气中飘着一种淡淡的幽香,那香气沁人心脾,仿佛身处天堂的花园里。远处传来淙淙如流水般的琴声,听起来令人即舒服又愉快。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无疑是高跃见过的,除了他娘亲之外最美、最有气质的女子。
女孩身边,还分别站着一个圆脸丫环和青衣小生,均生得十分清秀,一看就不是那种过多沾染尘俗的市井之人。
“你醒了。”女孩见高跃睁开了眼睛,十分欣慰。
他当然记得,娘亲的手,就是这样纤柔温暖的。
“看来我真的已告别了人世。”恍惚中高跃心道,“恩,这样也好,可以永远和娘亲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受苦了。”
可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那人在他的视野里也越来越清晰。她有跟娘亲一样秋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有跟娘亲一样柔美飘逸的长发,她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怜惜和温暖。
他只觉得呼吸困难,肌肤灼痛,气血翻腾。火苗包围了他,吞噬着他的肌体,肆虐着他的神经,他感觉热浪如一股灼热的岩浆涌入了他的脑海,巨大的痛苦包围着他,他欲哭无泪!
忽然,似有一股清泉,从他天庭处涓涓流入,驱散了滚滚热浪。霎时,清凉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接着,似有只手,轻轻地拿着柔软的湿巾,擦拭着他的额头、他的面颊,那感觉,就像是盛夏时节迎面吹来了凉爽的清风。
他幸福地笑着,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孩子,你受苦了……”父亲的面容忽然模糊,声音也变得飘渺而遥远。
蓦地,天色一暗,一股热浪袭来。
留人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棉布内衣,束发的草绳也变成了洁白的头巾,想必是阿成帮他换的。阿成很少跟他说话,但对他照顾得很周到。有时高跃看着忙里忙外的阿成,想向他笑一笑表示谢意,却又怕自己的笑容吓着这位恩人。
有一次,在一个霞满西天的黄昏,躺在**的高跃突然听到一阵迤逦悠扬的琴声,然后便听到有人在唱歌:
林花谢了春红,
“你伤得很重,权且在这里休养些时日吧。”女孩儿接着说道。
高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手来想去遮住自己的右脸。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大白天暴露在别人面前了,他怕吓着这个仙子般的女孩。
“不要动。”女孩轻轻按住高跃,示意性地对他摇了摇头,“你的伤口尚未痊愈,务必要静卧休息。
“这是哪里?莫非是天国?”高跃茫然四顾。
“天国也好,天国里有疼我的爹娘。”
一只纸风筝从他眼前飞过,他顿时眼前一亮。那分明是小时候,父亲亲手给他扎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