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起身，以锡杖顿石，怒喝道：“去，去，去，前世已是虚妄，今生何必执著？”
小猴一跃，消失在石头后。
菩提起身，下了岩石。
巨斧砍下，一片鲜红。
就像脚踩在薄冰上，穹顶的血管慢慢炸裂，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菩提慢慢睁开眼睛，合掌默念道：“善哉，你的来历，我已知道，我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放你一条生路，速速逃命去吧。”
小猴的心境。
心境是世界在人心中的缩影，小猴的心境是圆形的，上面有玉石一样的穹盖，盖子上满是红色的枝杈，是它的血管。
心境里，昆仑山巅，白雪皑皑，到处都是尸体。
菩提看着孙悟空，满脸慈爱。
小猴子看着菩提，面现惊惧之色。
菩提伸手欲抚摸猴子的头。
猴子有些吃惊，但没有躲。
菩提道：“听你言下之意，是想要个名字？”
猴子拱手道：“正是正是。”
菩提道：“你虽能言，形容举止却像个猢狲，不如就姓孙吧。”
菩提在后面牵着马，慢慢走着。
猴子窜到他面前：“师父快些，你这样慢慢吞吞，何时能到洛阳？”
菩提道：“佛门弟子，行路讲究庄严安然，步步生莲，你这猴儿上蹿下跳，成何体统？”
从昆仑山到洛阳，中间有几千里路，先是皑皑的雪山，大雪有三尺厚，脚下去，雪没到胯骨；有泥泞的草地沼泽，一步下去一个坑，遇到泥潭就没顶冒泡；有崎岖的山路，壁立千仞，下临无地，失了足就摔的粉身碎骨。
远古的僧侣，到东土传经，都要受这样的考验，正如去西天取经的人。
去留肝胆两昆仑。
小猴跪地礼拜，口作人言道：“师父。”
菩提大惊，要知道孩子说话还要教几个月，这猴子生出来就会说话，将来不定有什么神通？
他倒有点后悔收下他了。
菩提欲发怒，小猴一脸委屈。
菩提脸上一松，笑了道：“罢罢罢，看来你真与佛有缘，我欲放你，又怕你再成精作恶，就留你在身边吧。”
小猴叽喳乱叫，起身围着菩提转，拉他的袖子衣襟。
念的是涅盘经，超度亡魂的。
卵石突然出现许多裂隙，有大的光明从里面发出，耀眼的像日光。
一声巨响，石块飞溅，尘埃漫天。
小猴却从石后露出头看。
菩提低头整理散落的经文。
小猴忙跑过来，帮着乱抓乱堆。
小猴却不动。
菩提佯怒道：“还不快走，被天兵擒获，焉有你的命在？”
小猴惊惧，起身逃窜，半路又停下，看着菩提。
三圣高坐，天兵天将把一只猴子押上来。
菩提慢慢走了过来。
玉帝道：“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速速斩首。”
菩提把手放在小猴的额头上，闭上双眼。
他是如来的第二个徒弟，有无边的法术，手一触到小猴的头，过去的情形，如同画面出现在眼前。
倏忽间，菩提来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猴子道：“好！好！好！今后就姓孙了，万望师父再赐一个名字，也好呼唤。”
菩提道：“经云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上万般，皆为色相，能从色相中悟出空空之道，方为佛门弟子。不如就叫悟空吧。”
猴子欢喜，跳跳舞舞道：“好了，我有名字了，我叫悟空了。”
猴子道：“做和尚忒麻烦，肉不能吃，酒不能喝，走路还有许多讲究。”
菩提笑了。
猴子又道：“师父，我看世上万物，皆有姓名，师父开口猴儿，闭口猢狲，好没体面。”
就这样走啊走，走啊走，一边走，一边在各地传道，转眼就是数个春秋。
终于，到了大路上，道路平阔，脚踏上了中原的土地。
猴子已经长大，披着一件旧僧衣，拖着禅杖，在前蹦蹦跳跳的走。
但出家人不打妄语，话已说出，怎么能更改呢？
他站起身，一手拿禅杖，一手牵红马走。
小猴跳到马头上，尾巴左右摆动。
菩提整理好箱子，放在红马上。
小猴拿起禅杖，摇摇摆摆举到菩提面前。
菩提接过禅杖，笑了道：“你这样子，倒像是我的徒弟。”
尘埃落地，箱子也落下，经文散落出来。
一个金黄色的小猴子，蹲在地上，看着菩提。
菩提皱眉道：“你是何方妖魔，为何从石中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