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到一家客栈里,要了两间客房,便即上了楼去。此时天色已晚,又因连日赶路,长途跋涉,张剑生有些疲累,心想:“今晚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查探。”与阿雪解衣欲睡,却闻耳边传来敲门声响,张剑生走过去开门,见是崔牛,忙问道:“崔兄弟,这么晚了,可是有甚么事么?”崔牛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嘿嘿,张大哥,明早你可记得要叫上我!”张剑生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答话,眼下又着实犯困,只得道:“天色不早,此事明日再说罢。”崔牛笑道:“好嘞!”说完扭头回房休息去了。张剑生合上门闩,见阿雪已躺在**闭目入睡,随即吹熄几盏灯烛,趴在房内一张桌子上睡了过去。原来,二人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如往前那般“同床共枕”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张剑生便早早醒来,起身着好衣物,带上黑玉剑,留了一张写有“等我”二字的纸条之后,便即只身匆匆赶往武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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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见他来了,面不改色。张剑生问他道:“崔兄弟这是……”崔牛下了马来,笑道:“我就知道定能追上张大哥你们,这不骑着我家传的癞皮宝马来了嘛?”张剑生满脸苦笑,心想:“这崔兄弟言行也太过有趣。”便道:“崔兄弟可是执意要跟着我们二人?”崔牛点头笑道:“嗯!”张剑生道:“我二人长年居无定所,且一路多有凶险,崔兄弟还是……”一言未毕,崔牛“喝哈”几声,双手摆开,杂乱无章的舞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站定身子,听他道:“这是我崔家的家传神功‘吹牛大法’,嘿嘿,江湖上可是人人闻风丧胆!在下便是名震江湖的‘吹牛真人’崔牛!哎呀,想当年我‘吹牛真人’……”张剑生一听他要滔滔不绝地说将下去,忙打住了他,道:“我二人实是不便带着崔兄弟,崔兄弟还是……”崔牛笑道:“张大哥可是要去武当山么?”张剑生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崔牛挠了挠后脑勺,道:“嘿嘿,张大哥可不是说过你是武当派的嘛?小弟便猜想张大哥是要回武当山啦!”说着朝阿雪看去,道:“这位美美美……美如天仙的姑娘便是大嫂罢?哎呀瞧我这怪毛病,一见到生得好看的美人一紧张便给结巴了!”
阿雪扑哧一笑,羞得忙转过身子去,喃喃念道:“不……现下还……”哪知话没说完,却听得张剑生道:“可让崔兄弟误会了,我是她叔父,她是我小侄女。”阿雪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误会……别人这般误会,你倒不欢喜么?阿雪……阿雪迟早总是你的……”心下一阵茫然,走到方才那块青草地上,又复坐下身去,蜷着身子,陷入茫茫沉思。张剑生不以为意,哪里知道她心事?只当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阿雪也恰好只是要坐下罢了。
崔牛很是疑惑,心下不住犯着嘀咕。忽然,张剑生一招“傍柳随花”袭向崔牛左胸,崔牛全然不会躲避,“啊哟”一声大叫,站立不住,身子向后仰倒。这“傍柳随花”本来若前半招“傍柳”被人躲去,后半招“随花”便要转而袭向身后琵琶骨,却又哪知崔牛竟连这前半招都躲不过?张剑生“咦”的一声,忙一把拉住他身子,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只是想试试崔兄弟的功夫,没想到崔兄弟……”崔牛未曾倒地,身上本没一点尘土,这时却见他郑重其事地拍了又拍,“嘿嘿”笑了一会,道:“不碍事不碍事,我武功可强啦,只是不能随意就在别人面前显露,我那吹牛大法张大哥你是瞧见了的,老厉害啦,别人我可不让他轻易瞧见……”张剑生听他一番滔滔不绝,伸指往他右手腕上经脉一搭,丝毫没有察觉有内力流动,不禁心想:“这崔兄弟本性不坏,武功又不强,应该不是来生事的。是了,既然他执意要跟着,就且让他跟着罢,如此还能让他改邪归正,岂不甚好?况且崔兄弟这人可当真有趣之极。”想到这里,便道:“崔兄弟,随你要跟着我们罢。”崔牛一听,当即欣喜若狂,道:“好嘞,这日后谁要是敢得罪我张大哥、大嫂,便是跟我崔牛作对,哼哼,到时便让他尝尝我吹牛大法的厉害!”说完才发现“大嫂”口误,忙挠了挠头,傻笑了好一会儿。阿雪一听“大嫂”二字,知他说的便是自己,略一开怀,心下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张剑生回过身去,微微一笑,问那叫花子道:“这位兄弟,有甚么见教么?”那叫花子傻笑一会,道:“这位张大哥,小弟大名崔牛,还会一套‘吹牛大法’的绝世武功,只是小弟日长无事,不知能否跟在张大哥身边做你的小弟?我也好打发打发时间。”张剑生闻言,顿时一阵哭笑不得:“此人当真有趣。”阿雪扑哧一笑,但见他可怜,下了马来,走到他跟前,取了几锭细碎银子给他,微笑道:“这些给你,你拿着罢。”崔牛当即接过银子,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张剑生心念一转,知她想起了小时候跟随自己在江湖上四处漂泊流浪、无家可归的往事,心下不禁一阵感慨,随即转脸笑道:“崔兄弟,我二人急着赶路,就不便带着你了,日后你莫要再去偷人钱袋便是了。”崔牛傻笑道:“好嘞,张大哥的话小弟自然遵从,只不过……只不过小弟还是想跟着张大哥你,小弟担保绝不给张大哥添一点儿麻烦!”张剑生也不接话,与阿雪对视一笑,随后二人先后上了马去。崔牛见他们要走,忙又手舞足蹈起来,道:“你们瞧着,这便是我的吹牛大法!哈哈哈哈。”张剑生又是一阵哭笑不得,朝他拱手道:“告辞!”随即“驾”的一声,策马离去。崔牛顿时心灰意冷,呆呆愣住良久,忽然灵机一动,面露喜色,似是有了甚么打算。
当日黄昏,张剑生与阿雪穿过一座县城,来到了县南一片山林里。马越奔越缓,天色也越来越暗,张剑生沉吟半响,想到心急办不成事,便道:“阿雪,今晚我们又得露宿山林了。”阿雪柔声道:“不……不碍事……”张剑生道:“明日还是再买一匹马罢,那样会快些。”阿雪柔声道:“不……不要……阿雪不会骑马的……”张剑生微笑道:“别诳我啦,我已经知道啦,午间我去救人的时候你自己怎么下马来的?”阿雪顿时答不上话来,一阵娇羞,抿了抿嘴,埋下头去,不再言语。待得片刻,张剑生见前方路旁有块薄薄的青草地,便在那里勒住了马,道:“今晚就在这休息一晚罢。”说着翻身下马,阿雪满脸娇羞之状,不敢与他对视,张剑生一阵不解,见她迟迟不下马来,只得伸手抱她下来,阿雪顿时不知所措,心不在焉地走到那块青草地上,坐下身去。张剑生把马绳系在不远处一株树干上,让它自行吃草去了。
这时,张剑生走到阿雪身前,见她身旁白雪长剑,又见夕阳西下四处映照着殷红霞光,忽然心念一动,道:“阿雪,我教你几招剑法罢。”阿雪迟疑一会,“嗯”了一声。张剑生便将手中黑玉剑放下,俯身拾起白雪剑来,走开几步,拔剑出鞘,在这漫天晚霞的映照之下,将落霞剑法第一式“霞裙月帔”、第二式“霞思云想”、第三式“霞明玉映”、第四式“轩然霞举”轮番使将开来,只见他身形飘逸,一头黑直长发随之舞动开来,犹如晚霞那般令人陶醉不已,阿雪不由得痴痴地看着。只是落霞剑法本共有七式,陆云天生前曾将前四式授予张剑生,后三式此时便已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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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花子道:“这位大哥快些让开,看我让他尝尝我‘吹牛大法’的厉害!”黄一平闻言,更是恼怒不已,喝道:“这臭乞丐光天化日之下偷我钱袋,被我发现直追至此,武当派的道友快些让开罢,待道爷我了结了他!”张剑生眼见二人水火不容,忙向那叫花子道:“这位兄弟,快些把钱袋还了黄道长,莫要再生事端。”说着瞥见他那身破烂不堪的衣物内一个钱袋露出来一个角。黄一平心浮气躁,呼喝一声,“嗖”的便从张剑生身旁绕过,跟着五指张开,使开“牛毛细雨”点穴功夫向那叫花子袭去,张剑生顿觉杀气重重,暗叫不妙,使开穿云纵抢到叫花子跟前,一把将他向黄一平左侧推开几步,顺势捎了他藏在衣服里的钱袋,再以黑玉剑鞘化开黄一平五指,将钱袋抛还给他,道:“黄道长,这便是了。”
黄一平”哼”了一声,接过钱袋,当下收住招式,上下打量了张剑生好一会,这才道:“没想到这位道友年纪轻轻,身手倒不赖,好罢,今日瞧在你的面上,道爷我便饶过了这臭乞丐。”其时张剑生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稍长张剑生几岁,只是他见张剑生面目间如二三十岁男子一般无异,是以便认为他年纪轻轻了。张剑生陪笑称谢,想起六大门派与玄冥教纠葛一事,拱手道:“不知黄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黄一平道:“不知道友有何见教?”张剑生走到他身旁,压低了声音道:“事关六大门派之事。”说完走进路旁林子,在一株小树荫下停了下来,黄一平随后也便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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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暮色笼罩,天空再见不到一丝夕阳余晖。这一晚就这样过去,倒也相安无事。待得次日早晨,三人先后醒来。张剑生道:“我们去前边市镇再买一匹马罢。”阿雪忙道:“阿雪……阿雪不会骑马的。”张剑生道:“我们急着赶路,此行事关六大门派,不是一般小事,日子不能再耽搁了。”阿雪直直愣住一会,忍不住眼圈泛红,道:“你……你不像以前那般待阿雪啦……阿雪是不是做错了甚么?”张剑生忙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始终是我的心肝宝贝……”话未说完,见她似哭欲泣的模样,无奈道:“好好好,快些上马来罢。”阿雪顿时眉开眼笑,拭了拭眼角,也便上了马去。崔牛直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只得在一旁愣愣地看着。
张剑生快马加鞭地赶路,崔牛那匹癞皮黑马奔得甚快,倒也丝毫没有落下。一路上不时便见玄冥教弟子出没,张剑生不由得暗暗心急。不日,到得湖北均县境内,眼见玄冥教弟子更是出没频繁,张剑生心想:“武当山现下定有魔教弟子把守,我得暗中前去查探查探,阿雪和崔牛兄弟,嗯,先找家客栈住下来罢,让他们在那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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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剑生将前四式使完,微笑道:“阿雪,你过来。”阿雪回过神来,起身走了过去,张剑生把白雪剑递给了她,道:“照我方才所使的重复一遍。”阿雪心不在焉,摇了摇头,张剑生无奈叹了口气,取了黑玉剑,站到她身前,道:“我慢慢来,你随着我慢慢来。”阿雪“嗯”了一声,就在这漫天晚霞之下,二人缓缓地将落霞剑法使将开来。
待得小半个时辰过去,太阳已近落山,张剑生问道:“可都记住了么?”阿雪道:“记住啦。”张剑生正欲接话,却见山道上一个人影正策马朝此驰来,那人还不住地向二人招手,过了一会,那人在青草地旁停下马来,却又不是崔牛是谁?只见他骑着一匹癞皮黑马,身上衣物已经换过,浑不是几个时辰前那叫花子的模样,只是双耳招风,鼻大眼小,面目还是那般丑陋而已。
张剑生问道:“黄道长可知魔教擒了六大门派一干高手们一事?”黄一平道:“此事在江湖上已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道爷我自然是知道。”张剑生点了点头,道:“那黄道长现下有甚么打算?”黄一平叹了口气,道:“数月前我师父派我下山办事,没想到这事情刚办成,却出了这等子事,我这不才忙赶回来看看嘛?哼,这该死的魔教,竟胆敢欺到道爷头上来,准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张剑生见他心浮气躁的模样,忙道:“眼下我们势单力孤,黄道长切不可鲁莽行事。几日前我方才得知此事,现下也是要先赶回武当山瞧瞧。”黄一平道:“好!既然没别的事,那这便告辞罢!”张剑生本想多说几句,但见黄一平已径自大摇大摆地走开了几步,只得拱手道:“也好,告辞。”二人先后出了林子,黄一平见那叫花子兀自还在原处,白了他一眼,便大摇大摆往华山的方向去了。
张剑生向那叫花子道:“这位兄弟,你便自行去罢,张某告辞了。”见阿雪正在原处牵着马等他,张剑生忙快步走了过去。待得碰面,阿雪问道:“叔叔,发生甚么事啦?”张剑生微笑道:“是华山派的黄道长跟一位乞丐兄弟动上了手,我便去把他们劝开了。”阿雪道:“你总是这般爱管闲事。”张剑生微微一笑,道:“现下没事啦,我们便赶路罢。”阿雪点了点头,上了马去。哪知张剑生正欲上马,那叫花子嬉皮笑脸地出现在他身后,阿雪秀眉微蹙,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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