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随怒吼道:“即刻出发!”
张明月与突然出现的传令官同时应道:“诺!”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张明月嘿然一笑,仔细瞧了瞧李不随,好似要将他脸上的每一丝毫毛都瞧一个遍,可他却突然深施大礼道:“治政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望明公始终如此!明月大幸!生民大幸!”
李不随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远处奔来一斥候道:“边关大急!雁门将破!”
“甚么!”李不随扶起浑身是血的斥候,问道:“雁门如何?”
“哈哈哈!是极!是极!极位在前,谁人又能静而处之!我只是不晓得为何他们可以枉顾百姓安危于不顾!漠视将士浴血而只为诛我于路途!百姓何苦?将士何苦?未死于战场,却死于同胞之手!他等何敢如此!何敢!”李不随本是畅快言语,但说到最后却是怒吼而出,他攥紧了拳头,指尖已然狠狠插入手掌,血顺着手腕流下,染红了脚下的绿草,他扬起手,挥洒着热血对了张明月嘶吼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为何那些惨死的将士却连外敌军阵尚未看见,就已埋骨青山?!”
张明月皱着眉,吟诗道:“老大从军几人归,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青山依旧埋白骨,绿水有幸照忠魂。血染青天泰山祭,不作称孤也道王!”他方吟完,又望着李不随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明公,自古为了这人间紫薇之位,子逼父,弟杀兄,叔戮侄这般种种的事儿还少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却生生被他们做成了——成大事者,当不用其极,不顾小节!而生民自是那小节之一,将士又如何?于他们而言,不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蝼蚁吗?即便是杀得多了,杀得狠了,但只要写一封罪己书、说一句“朕辜负天下百姓!”不照样有人称他仁慈吗?”
李不随面色复杂的看着面目扭曲嘶吼的张明月,又听道:“所以,今日他们为除明公,杀些兵又如何!延误战机又如何!皇位若在手,天下任取任舍!其人还会在意这些?明公,这世间尽是污浊!这世上称皇封帝总是反复无常、两面三刀的假小人,伪君子!为达目的有何不能为之!明公不懂?”
李不随一笑,转过身摆了摆手道:“那便好!”
张明月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呆立于那望着李不随,然后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这天地突然寂静下来,宛若什么都不曾来过一般,唯有鸟雀欢叫,风声摇曳,就见李不随张开双臂好像想要拥抱这青山绿水,可却只抱住了一缕风于怀中,万化皆空虚,大事惟一得,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久久不动,他身后张明月也久久不言,忽然他出声道:“那个位子就那么重要吗?”
果然就见他在张明月担忧的目光中,慢慢收敛了愤怒,脸上挂上一抹温和的笑对着张明月道:“不知明月又有何事?”
“明公——?”张明月还是不放心,试探似的出声问道。
“无碍!”李不随转过身,强忍住身上的颤抖道:“说吧,何事!”
旌旗飘扬,战鼓轰鸣,马蹄乱打,大风歌起!战!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斥候有气无力但却将话嘶吼而出:“突厥势大,半日将破!此为城中射出求救信笺!”说完便就昏迷过去!
李不随忙将那信笺展开,就览片刻他头上青筋暴起,手中的信则被他手中渗出的血渗个通红,只听他低吼一声,问张明月道:“此地距雁门关还有多少里程!”
“至代县十五里,至雁门三十里!渡河则至!”张明月早已拿出地图比对,此刻李不随方问,他就答道。
李不随神色如常,瞧着张明月深施一礼,道:“不随受教!”
张明月哈然一笑,望向青山流水道:“明公懂了!但明月不懂!欲得其位,相互盯梢、勾心斗角而终日不敢安眠!父子相杀、夫妻相残、手足杀戮、官相互殴,此真须如此乎?此真足至这般?又可有人为惨死之魂申冤乎?明公之后亦当如此乎?”
李不随深吸一口气,望着张明月道:“明月之心自如天上明月!不随不如!且为之前画舫之言而愧然,不随不敢许一生将生民安危系于心,旦不随可诺终身不负黎民,亦不负明月”
张明月幽幽说道:“明公应知,您不也在攀登这位子的路上吗?”
李不随忽然回头,就见他的半张脸掩盖在散落而下的发中,腮上落着稀稀疏疏的胡须倒显得甚是狼狈,但是那双锐利的眸子闪耀着犀利的光芒,宛若最锋利的剑刃,让人不寒而栗!
张明月打了个寒战,抿着嘴不敢再说言,却是李不随发出了一声朗笑!
张明月张着嘴,他知道眼前这个年不过及冠的男子正在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可他不知如何劝他是好,也无法劝他,那就不劝了,与其将他表面的坚强戳破、狼狈一场,还不如叫他自行舔舐伤口、默默成长,男儿不都是如此的吗?如此想着,他便也不再开口询问,只是说道:“明公,此事怕有蹊跷!那八百里加急来的太巧!也来得路线不对——”
张明月本要继续说言,却被李不随伸手打断,只听他道:“那八百里加急是否为真?”
张明月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