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坊,断肠客!”苏琴呵呵冷笑起来,笑声里饱含着无奈、苦涩还有自责。他看看智光又看看熟睡的阿飞,最后将目光落在许云脸上,“我解得了别人的忧,却还不了自己的债!”
夜已深,月亮还未升起,天地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漆黑如墨。
黑夜终于来临,也终将过去!
阿飞受到惊吓,触电一般松开苏琴的衣襟,两只小手蜷缩在胸前,一面畏惧的看着苏琴,一面小步后退。忽然一转身,“我寄几去打坏人……”抓起门后一个小木剑,哭着冲了出去。
“干什么呀你,把孩子吓着啦!”许云飞身追了出去。
许云从阿飞的身后抱住他的腰身,将他抱了回来,阿飞又哭又闹,两只小腿悬在半空来回踢个不停。
“师伯管不了!”苏琴挣开阿飞的手,转身来到窗边,仰头咕嘟嘟将坛里的酒喝个涓滴不剩。
阿飞一骨碌身,爬起来跑到苏琴身后,拉起他的衣襟就往后拽。
许云见阿飞如此,说道:“阿飞,别闹了,你师伯打不过那个坏人,我们两个加一起也打不过!”
阿飞年幼,不知生死,看师爷面色安详,却又不像是睡去的模样,他手足无措,忽然用小手拉起智光一根手指,连哭带叫,“西爷,西爷你醒醒,你不系说要陪阿飞打拳的么,肿么说话不算数了!”
阿飞用力拖拽,智光身子一歪,就要压到阿飞身上。许云见了,伸手扶住智光身子,平放在**。苏琴拉过阿飞,护在身前,“阿飞,师爷睡着了,你不要吵醒师爷啊……”说道最后又是声泪俱下。
阿飞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身子挣脱出来,撇着嘴哭道:“你骗人,西爷一定系叫坏人打洗了。”说着,扑到智光身边一阵大哭。
苏琴听了智光这一番话,又见智光还称自己是他师父,可他如此大逆不道,前者掌打恩师,现在又拖累恩师丧命,还有何面目为人弟子,心中悲恸万分,放声大哭。
“痴儿,痴儿!”智光感叹一声,他那大肚子上下起伏,“燕飞呐,你要好好的,活着即是修行。人之一世,总有一些不期而遇的遭际,有些能够承受,挺挺就过去了,有些却只能默默忍受,甚而背负一生,这都在所难免。”
智光又说了一些安慰苏琴的话,便把许云也叫了进来,拉住二人的手,交叠放在一处,“很好,很好!”看这两个弟子微然一笑,又说道:“为师现在唯一的缺憾就是当年为守护寺中经书,而失手伤了楚世雄,致令他如此记恨于我。尔等须当谨记,不要替为师报仇,今日之果,全在昨日之因。”说着,要二人将他扶坐而起。
苏琴面向墙壁,将脑袋碰得砰砰作响,嘴里喃喃的说着:“怎么就死了,你武功这么高怎么就死了?当年我也打你一掌你都没死,怎么现在被人轻轻一碰就不行了……”一面说,一面将脑袋往墙上撞,直碰得头破血流,屋顶上的泥土簌簌而落。
许云见苏琴如此自责,说道:“你不要折磨自己了,师父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他老人家从来没有怪过你!”
苏琴并不理睬,隔了好一会儿,身子贴着墙坐在地上,看了看躺在许云怀里,已经哭得睡了的阿飞,心里默默念着:“燕儿,我现在才知道,死是多么的容易,活着才是真的痛苦!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做完,可师父吩咐的,我又该如何去做?”忽然又想起了“解忧坊”,这世间若有另一个“解忧坊”那该有多好。
阿飞急得小脸儿通红,满是泪水,来回扭着苏琴的衣襟就是不松手,“你骗人,西伯是大英雄,就是,就是……”连连跺脚,“西伯,你快去打坏人,带着阿飞一起去打坏人……”
苏琴见阿飞如此哭闹,思绪纷乱,脑子里忽然响起阿飞的声音,“西伯是大英雄,阿飞照顾西伯是小英雄!”忽然又响起智光的声音,“燕飞,你不必自责,没有人会怪你,师父也不怪你。”转而又听见南宫燕在呼唤自己,“苏哥哥,苏哥哥……”忽然又看见楚世雄变得遮天般大,狂笑不止,自己仿佛是一只受惊的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苏琴猛地一回身,对着阿飞吼道:“我管不了,管不了……”
不一会儿,阿飞探起身子,拉住苏琴的手,一边往外拽他,一边说,“西伯,你快去替西爷报仇啊,把坏人都打洗了。”
“阿飞,师伯帮不了你!”苏琴立身不动,见阿飞小小年纪便有一颗仇恨的种子深种心头,越发的痛恨自己。
“西伯,你系大英雄,走啊,带着阿飞一起去打坏人!”阿飞两只小手死死的抓住苏琴的手,身子极力的往后倾倒着拉苏琴。
日落霞收,天地间倏忽归于沉寂,屋子里一下暗了下来。
智光脸色一阵灰暗,看了看满面泪痕的二人,哈哈一笑,双目微阖,说偈道:“欲求善果,反种恶因。此缘能断,寂灭了尘。”话音一落,便圆寂了。
二人跪地伏倒,放声大哭。阿飞在一边也跪在地上,跟着哭,嘴里不住的叫着:“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