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心伸出手想要抓住半空中的枫叶,却被那层白色透明的气泡所阻挡。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把功力运到极致,试着突破屏障。气泡充满弹性,在强大力量的压迫下开始收缩,在接近枫叶的时候却爆发出强大的反弹力,纵然强如欧阳心,也被这股力量震开。
欧阳心又尝试了各种不同的方法,但始终无法突破这道屏障。他愤然收手,他知道一旦风颜亮回宫,他再想进来这里就难如登天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侯心狠手辣了。”欧阳心冷笑着转过身,迈步离开了禁地。
欧阳心虽然料事如神,但做梦也没想到风颜亮不但放了洪飞羽,还赐给他随身令牌,更警告他不可暗中加害洪飞羽。洪飞羽究竟和风颜亮说了什么,何以风颜亮会态度大变?欧阳心始终参不透其中缘由,这也让他对洪飞羽更加恨之入骨,此人不除,实在是心腹大患。
不过欧阳心此时却无暇再去与洪飞羽周旋,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枫神之叶……”欧阳心望着无尽的星空,轻声念出这四个字。他从怀中取出一把玉尺,插入地里,然后轻念咒语,四周狂风骤起,空间仿佛凝结了一般,一个红色的光圈出现在他的面前。但与此同时,一阵剧痛从他的胸口传来,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的疼痛,迈步走进光圈。
“本君见你步态轻浮,气息混乱,你既是白扇先生的高徒,何以未学武功?”
“在下自幼患有重疾,难以习武,亏家师救治,方能活到今日。”洪飞羽苦笑道。
风颜亮闻言既失望又疑惑,不明白白扇先生何以把如此重担托付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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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名浩自知理亏,但他深信苏迟让他这么做必有原因,自然不会理会洪飞羽的狡辩和质问。
“洪大人,你休要在本侯面前逞口舌之利,既然你不配合本侯,就休怪本侯无情。”谢名浩面色一寒,下令道,“抓捕叛徒洪飞羽,若敢反抗,杀无赦!”
埋伏在四周的数千将士皆是谢名浩的嫡系,他们手持长矛,把洪飞羽和林晨团团围住,以御敌阵法,步步逼近。而在高处又有数百神箭手待命,可谓天罗地网,插翅难飞。林晨纵然武功超绝,但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军队。
“谢侯爷,你说在下和曹大人通敌卖国,可有证据?”
“叛将莫旭东已经招认,主使他的人正是曹莽。至于你,洪大人,你身上可是有一块枫国君主的令牌?”
“莫旭东被曹大人派人捉拿,他反咬一口又有何奇怪,岂能作为通敌的证据?至于令牌,在下确实有一块,不过那也是枫国君主为表示和谈之意而赠送,谢侯爷怎能不问清楚,就派兵射杀在下?”
“本侯接到密报,护国大将军曹莽、礼部侍郎洪飞羽两人通敌卖国,洪大人请立刻命令侍卫放下武器,随我回洛安受审。”
洪飞羽虽惊不惧,如今枫国大军未退,城中却又突生变故。他知谢名浩虽然鲁莽,但绝非叛国之将,现在掉转枪头对付自己,必是夏国有人在背后搞鬼。而谢名浩素来以大学生苏迟马首是瞻,不用多想,这事一定是苏迟暗中操控。
“谢侯爷,曹将军何在?”洪飞羽开口问道。
“怎么了?”
“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出口处极其隐蔽,可如今外面有不少人。”
“或许是防务调动,增派了守军。”
“父君,这仗是不是也能不打了?我看见死了好多人……”银铃小心翼翼地看着威严的父君。
如果是往常,风颜亮闻言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洪飞羽所说的话如今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这场仗究竟还要不要继续?他自己也有些茫然了。
“此事,父君确实要从长计议,你也累了,我安排人带你去沐浴更衣,你先好生休息,待明日我安排护卫送你回枫叶城。”
银铃嘟起嘴,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此人是我昔年一个恩人的徒弟,所以我让他走了。”
“真的?走了?”银铃转怒为喜,却又有一丝失望。
“父君,您把洪大哥……洪大人怎么了?”银铃想起洪飞羽急忙问道。
风颜亮面色一冷,反问道:“敌国臣属,何以关心?”
“洪大哥救过我的性命,您可千万不要……”银铃面色惨白。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公主殿下!让我见父君!”银铃焦急万分,她担心洪飞羽的安危,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可无论她如何叫喊,却始终无人理会。她又试着挣脱锁链,但依旧徒劳无功。正当她无计可施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掀开,风颜亮走了进来。银铃看见父君进来,本想撒娇,可想起刚才他的冷漠无情,不由得泪目道:“我要见母后,她一定知道我就是银铃。”
风颜亮想起纳兰苏,心中不由得一软,蹲下身子,看着这个被锁链锁着的女儿,长叹了一口气。
“铃儿,你好大的胆子……”风颜亮虽是指责,语气却很柔和。
“在下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愿遭五雷轰顶之刑。”
“好,本君姑且信你,你可先回岩石城,三日内本君自有定夺。”风颜亮朗声说道。
“洪某告辞。”洪飞羽躬身退下,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剩下的事情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哦,枫国那边可有追兵,可曾发生冲突?”
“洪大人出来时手持枫国国君令牌,枫国上下未敢不敬。”
“事关重大,你可看清了?”谢名浩厉声问道。
谢名浩把手中的密函捏成一团,然后灌以气劲,纸团瞬间变成粉末。密函来自洛安,乃是大学士苏迟手书。苏迟言称丞相韦不群与枫国内外勾结,意图不轨,护国大将军曹莽和礼部侍郎洪飞羽俱是同党,让谢名浩设法控制他们,夺取兵权,护卫城池。
谢名浩眉头深锁,苏迟对他有知遇之恩,且救过他全家性命。十年前,韦不群的党羽陷害他入狱,家中也被查抄,关键时刻,正是苏迟找到铁证,证明了他的清白,并痛斥奸党,保他出狱。
如果单说韦不群通敌,他坚信不疑,但是说洪飞羽和曹莽也是同党,就让他有些犹豫了。这几日来,若非洪飞羽料事如神,计谋百出,曹莽奋力抗敌,恐怕岩石城早已陷落。如今强敌未退,自己贸然行动,又无圣旨,也无证据,怕是会影响军心。
洪飞羽只是摇头,却不解释,反而叮嘱林晨道:“你这番遇到高手,怕是已泄露身份,日后要多加小心。”
林晨默然,这次交手让他知道那些仇家的武功之高超乎想象。他道:“对方幕后之人武功卓绝,我确实并非其对手,不过他应该是枫国的人,在枫国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连公主都不放过?”
“如果我没猜错,伏击我们的人应该就是枫国的智渊侯欧阳心。”
“这个嘛……说来话长,而且枫国愿不愿意退兵还是未知之数。”洪飞羽挥扇摇头道。
“既然他肯放你走,我想十有八九没问题了。”林晨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怒道,“我们此次来枫国大营,显然是泄露了消息,才让对方有机可乘,回去一定要把这个奸细揪出来!”
“这个我已心中有数,你回去不可再节外生枝。”
“放开你的爪子,死不了,还没到让你这神医出场的程度。”林晨推开洪飞羽的手,他只是内息有所损耗,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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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此行总算功德圆满,剩下的就看天意如何了。”洪飞羽长呼一口气道。
风颜亮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果真如洪飞羽所说,冥牙族人人手中都有这样的武器,又有斩尽杀绝之心,那么对云州来说,无异于一场难以想象的可怕浩劫。
“如今箭在弦上,本君岂能凭你三言两语和一把刀就退兵……”风颜亮神色间却已经有了动摇之态。
“君上以公主受辱为由开战,如今公主安然无恙,本就是误会一场,夏枫两国只需各找台阶,即可收场。”洪飞羽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神情肃然道,“冥牙族会从东海登陆,首当其冲便是夏国,莫说现在夏国早已风雨飘摇,不堪一击,就算鼎盛之时,也难以抵挡冥牙族的进攻。如果君上坚持挥军直上,纵然能统一云州,也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冥牙族倾巢而来,云州再无力量可以抵挡,那可是关系到两国数以千万人的性命啊!”
林晨脱身之后,便暗暗躲在离枫国大营不远的林中,他确信洪飞羽和银铃一定会设法进入大营,所以在此守株待兔。但是他没有看见洪飞羽和银铃是怎么进去的,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洪飞羽手持令牌大摇大摆地从大营里走了出来。最让他惊诧不已的是枫国军营内无论大小军官,只要看见洪飞羽,都是毕恭毕敬。直到洪飞羽走到僻静处,林晨才现身。
“洪大人,好气派,真是枉我担心一场。”
“你总算是现身了,来,让为兄看看,有没有受伤?”洪飞羽看见林晨不禁喜笑颜开,急忙上前为他检查伤势。
当他走进光圈的一刹那,眼前顿时斗转星移,不过眨眼间,就回到了枫国皇宫。
这里是皇宫禁地,除了枫国在任的国君,任何人不得入内。
欧阳心掏出手绢,擦干嘴角的血迹,露出诡异的微笑。他沿着禁地的石道一直前行,来到一间密室里。密室的四周点着长明不熄的灯火,在密室的正中,有一片金黄的枫叶飘浮在空中。这片枫叶仿佛有生命一般,如果走近一点儿,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和脉动。在它的外面有一个犹如气泡般的透明屏障,发出淡淡的白光。
“也罢,这里有本君令牌一枚,你且拿去,路上遇到枫国士兵,他们见此令牌,自不会为难与你。”风颜亮走上前,把一枚令牌递给了洪飞羽。
洪飞羽再次躬身谢过,这才退出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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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洪飞羽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好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暗道,城外有枫国士兵,城内守兵绝不敢追出来。两人迅速钻入暗道,往城外奔去。
谢名浩大怒,但他也有所准备,急忙让人往暗道中倒油,然后点燃大火。按照他的想法,其实能不能抓住洪飞羽无关紧要。如今洪飞羽逃走,若被大火烧死,当然是一了百了,若侥幸逃脱,那也会背上畏罪潜逃的罪名。
谢名浩安排好善后事宜,便匆匆回房,他立刻写了曹莽和洪飞羽通敌卖国的奏折,用飞鸽传书传给苏迟。跟着,他又命亲卫数人,秘密押送曹莽回洛安,交由苏迟发落做完这些后,谢名浩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如今虽然已按苏迟的命令掌握了岩石城,可是城外枫国三十万大军攻城在即,自己能守得住吗?
谢名浩闻言,眉头一皱,但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先把人拿下,押送到京城洛安,再由大学士苏迟发落。他朗声道:“洪大人有如此强悍的侍卫保护,本侯如果不施展手段,怎能威慑?大人既然叫冤,何不到洛安面圣,倘若真是清清白白,自然不会损伤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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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圣?谢侯爷还记得皇上,真是难得啊!在下问一句,你胆敢擅自拘禁太守,并意图射杀御前师京,你可有圣旨?又是奉谁的命?”洪飞羽义正词严,连番质问道。
“曹莽已束手就擒,不日本侯将派人押解上京。”谢名浩严声道。
曹莽确实是束手就擒,他在睡梦中被谢名浩带着亲兵突然袭击,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囚禁了。
洪飞羽知道曹莽还活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等一下……”风颜亮忽然又叫住即将退出大帐的洪飞羽,“白扇先生因何仙游?”
“家师冒死找到冥牙岛,调查冥牙族的动向,回来后身负重伤,不治而亡……”洪飞羽轻叹道。
“嗯。”风颜亮难掩悲伤之情,他知道白扇先生武功超凡、医术精湛,如此这般都未能保住性命,由此可见冥牙族是何等厉害。
“嗯,你跟在我身后。”林晨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洪飞羽跟在自己身后。
林晨和洪飞羽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暗道,正当他们准备离开之时,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利箭,犹如漫天雨点。林晨早有防备,他抽剑而出,挡住箭雨。两人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攻击他们的竟然是城中守卫,而领头之人竟然是谢名浩。
“谢名浩,你意欲何为?”林晨大怒,高声质问道。
“父君,我不走……”
“银铃,不可造次,再敢任性妄为,父君就让人押你回去。”风颜亮黑着脸说道,之后便拂袖而去。
洪飞羽和林晨由暗道返回岩石城,可刚到城内出口时,林晨却忽然拉住了洪飞羽。
“君无戏言!”风颜亮故作怒态道。
“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师父竟然会是父君的恩人?”银铃一脸好奇地看着父君。风颜亮点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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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颜亮见状,忍不住露出慈爱的笑容,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枫国人性情豪爽,对于男女之事多不避讳。只见银铃满面羞红,奈何手脚都被锁链锁住,不知往哪里走才好。
“刚才委屈你了,父君帮你解开。”风颜亮打开银铃手脚上的锁链。
银铃听到父君叫她的小名,再也忍不住,一下扑进风颜亮的怀里,放声呜咽,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全都发泄了出来。风颜亮抱住女儿,轻抚她的长发。
“父君,我想回去,我想母后了。”
“傻孩子,枫国永远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你母后也甚为挂念你。”
“卑职亲眼所见。”
谢名浩浑身一颤,原本的那一丝疑虑也**然无存。
银铃被关进了一个帐篷里,她心里清楚,无论是父君,还是欧阳叔叔,他们都认得自己,却不肯相认。这恐怕就是国家大事胜过儿女亲情,想到这里,一阵心酸袭来,让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孤身一人在父君大帐中的洪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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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复命。正在这时,他暗中派出的密探进来回报。
“启禀侯爷,洪大人已安然走出枫国大营。”探子叩首后说道。
“原来是他……难怪他明明可以击杀我,却因为枫国巡逻兵而溜走。”林晨跟着向洪飞羽描述了对方的样子、身手和武学。洪飞羽更加确认此人就是欧阳心。
“欧阳心心思缜密,阴险狡猾,而且背着风颜亮做了不少事,必定另有所图……”洪飞羽想到欧阳心,隐隐约约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用的寒冰掌也是当年围攻我师父的那些人所用的武功之一。当年无相门被人陷害,背后主谋是谁,多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查访,但毫无头绪,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这件事会真相大白。真相大白之日,便是血债血偿之时!”林晨咬牙切齿道。
“你知道是谁?”
洪飞羽点点头,说道:“不过时机未到,还不能说。”
“故弄玄虚,你和你那个师父简直一模一样!”
“银铃呢?怎么就你出来了?”林晨问道。
“人家是公主殿下,见到父君,自然父女团聚,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洪飞羽笑道。
“那倒也是。”林晨点点头道,“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风颜亮的?”
风颜亮听到此处,虎躯一震,额头上也早已冒出冷汗。
“家师曾告诉我,昔日君上义薄云天,爱民如子,纵岁月变迁,但初心不改。如今,天下之人的福祸,皆在君上一念之间,望君上三思。”洪飞羽言辞切切。
“兹事体大,本君需些时日考虑,也要再做求证,如果本君发现你故弄玄虚,欺骗本君,他日必将你扒皮拆骨!”风颜亮声色俱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