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阴恍然,收回对准孽还的剑:“种归神君,蛰伏数万年,下了一手好棋。”
种归勉强笑了笑:“谬赞了。”
“天界既然要除我,何必大费周章。当日在我扶风的庆功宴上,种归神君在我酒里下了东西之后,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今日被召来朔下,想必就是打算把局面摊开,要把他灭在此地了。
想他万万年来,为天界鞠躬尽瘁,到了最后,也不过落得个鸟尽弓藏的地步。
只是他想不到,那青冥镜的主人,究竟是谁。
无至从殿外飞进,穿过稀薄的空气,擦过耳朵定在脑后的墙上,孽还抬眼,嗤笑一声:“天界走狗,你来了?”
“这么叫我,你配?”风无阴现身,收回无至,“谁给你解封的?”
孽还换了个姿势:“你猜不到吗?猜不到,你来做什么?”
“对天界不甘,对你,你可以试试。”
朔下幽闭的妖王宫殿,霎时,无数凌戾光华萦绕在红扶周身,传说中能毁天灭地的青冥镜终于等到了大显身手的一天。
风无阴甘心,孽还却不甘,也是拥有无限灵力的存在,怎么可能等死,挥手拔剑,刺向红扶。
回想那日,凌霄宝殿上,天帝将青冥镜赐予他时说:“镜身开,诛灭始。”
开,向谁开?灭,灭何人?
如果不是红扶就这么离开了扶风,到现在他都还以为,那镜子是用来对付妖王孽还的。
红扶偏头,目光透彻,却没有了往日的辗转:“那逐闻神君呢,你还记得?”
“不记得了。”风无阴回。
“那就是了。”
“你恨我?”
“不恨。”
“那好,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万年修为,几经天雷飞升,种归并不是那个看起来混沌不羁的酿酒仙,他有着和风无阴不相上下的仙力。
蛰伏多年,暗中修行,或许远在风无阴之上,可惜,永远没有验证的机会了。
妖王大殿门口,缓缓走来的人,眼睛依旧清澈干净,黑是黑,白是白,换上了艳红流仙裙,散在肩头的长发盘起,目光落在种归身上,而后扭身,对风无阴说了句:“逐闻神君,别来无恙。”
红扶后退一步,止月没给她退第二步的机会,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风无阴就在朔下,你若不出面将孽还给收了,他便会被冠以暗通妖界的罪名,将来被剥仙根,灰飞烟灭,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朔下,妖王大殿。
那时,风无阴对楼玥说:“我只求你一件事,找到红扶,像当初迷惑我的心智一样,让她忘记我。”
等你二位殿前金莲开。
江牧,古双茶园。
小楼一夜风雨,早起屋檐上还挂着些许的雨。
一)
那云雾精说:“仙界神器都会认主……缺失的部分会寻着同脉仙缘归一。”
如他的佩剑无至,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他有需要,它就会立刻出现,剑身是,剑鞘也是。
种归笑:“天界要除的从来都不是你一个。在天界众神心里,你逐闻神功盖世,无人能及。你扶风招摇万年,昌盛至极,不知收敛,可考虑过天帝的颜面?万万年来,你与孽还,表面上水火不容,实际上惺惺相惜,天帝忍了这么久已经算是仁慈。可你与孽还是父神仙子,六道当中没有谁能奈何你们。只有上古神器青冥镜能一次将你二位吞灭。”
风无阴冷笑:“可是青冥镜除了能吞没我与孽还,还能吞没天地,你们没有把握,不敢擅自使用,所以,你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在等,等你逐闻,心甘情愿。”
红扶呢?是认主了吗?
再一回神,殿外天兵排成两排,中间劈出一条夹道,缓缓走来的人,一袭艳红雪里梅,千年梅花酿经久飘香。
逆光中高大颀长的轮廓已经不复往日半点温和,浑身上下杀伐腾腾。看到风无阴后,来人缓缓举起右手,中指和食指指尖夹着一颗极地寒珠,发着刺眼的光,呵呵一笑:“逐闻。”
“终结你。”
孽还大笑:“老弟,你在开玩笑吗?你我同是父神的孩子,不老、不死、互相牵制。你拿什么来让我死?”
不老、不死、互相牵制。这也是天帝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还喜欢说的一句,是血浓于水。说到底,天帝不信他,从来都不信。这么一想的话,若非他与孽还一个为神一个为妖,只怕也不可能安然万年无恙。
而此时,殿外来报,说妖王孽还现世,请战神逐闻速速赶往朔下。
风无阴望着那空**的大殿,以及殿外迎风招摇的枫火荻花,难免觉得荒唐。他招来云雾精:“我此番去朔下,可能凶多吉少,渡你千年修行,赐你名字楼玥,只求你一件事……”
朔下幽闭的妖王宫殿,孽还正大剌剌地坐在他正殿中,玄色衣袍拖地,一半脸藏在金色的面罩中,而露出来的那部分有着和风无阴一样无二的角色。
红扶没躲,种归领着一众仙兵上前与孽还对阵,孽还冲风无阴大喊:“风无阴,你活腻了,老子还没呢,你傻愣着干什么,快还手啊。”
风无阴不为所动,盯着红扶胸前的牡丹玉佩:“难为你装了这么久。”
孽还哈哈一笑:“风无阴,我的好弟弟,你以为六道三界容不下我,就容得下你吗?”
容不容得下,他已经不在乎了,只是想看看,那传说中能吞纳天地的青冥镜是如何灭了自己的。对上红扶的眼睛,他催促她:“既然你是用来对付我的,你还等什么?”
红扶说:“等你心甘情愿。逐闻神君,你心甘吗?”
这是明知故问,也是心有余悸。
红扶将种归手中的寒珠拿过来握进掌心:“我只是天帝的一个神器,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楼玥没让我失望,你把有些事忘得还真是干净。”
二)
“你好了?”风无阴问。
“当日的白仓山,是你让我去的。”
孽还拍案而起,到风无阴身边,用胳膊搡了搡他:“哎,天界已经要弃你了,你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斗了这么些年,也该跟老哥合作一把了吧。”
风无阴握紧无至,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种归,对孽还说:“你是你,我是我。”
言毕,大殿内仙光流洒肆意,一场杀戮揭开了序幕。
窗外柳树枝丫繁盛,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影子。屋内,红扶在绣蝴蝶,十指被针戳破,伤口好了又开,开了又好。
烟青色一抹影子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落在那窗台上,捡起一张绣好的锦帕,凑近看了一眼,评价道:“和扶风的蝴蝶一般漂亮。”
低头勾线的人抬头,两人目光相撞,止月轻轻一笑:“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同理,若青冥镜是他的,那只要他需要,它就应该会出现,镜身是,镜身上的极地寒珠也是。
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那只能说明,青冥镜的主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风无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