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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荒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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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幻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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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的低诉仍在继续:“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看绯红的夕阳。稍后楠止就会来接我,去沧迦山顶迎接至阴之月。”

灵夕以为自己听错,楠止?

“楠止是我深爱的男子。他曾经是仙,如今是魔。他曾经沉睡了上万年,是我将他唤醒。”

他五指聚拢,起咒,五指上便聚起了微弱的白光。他轻轻一吹,白色的光团缓缓飘在灵夕眼前,由她眉心入脑。

“本仙给你的回礼,收好了。”

一片混沌中,灵夕听到他这么一句话,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束缚灵夕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空中的鲜血早已尽数被长剑吞噬,烛火恢复正常。灵夕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倒地。

东华上仙红衣拖地,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走近灵夕,俯下身子,五指抚过她的手腕,血流止住,伤口愈合。

“够了……么?”灵夕冷笑,她再也不会奢望这个人是哥哥了。

没了。

蔷薇花。

没了。

塔外阳光依旧灿烂,沧羽佝偻着一步步过来。

塔内烛光依旧暗沉,烛光映衬下东华上仙的笑容依旧夺目。

一只灯笼在地上缓慢滚动,纸质的灯笼,上面描着一名少女,明眸善睐,靠在一人肩头,微笑地看着一片祁莲花海。不一会那灯笼滚到了红烛跟前,窜起的火焰慢慢吞噬了祁莲花,吞噬了相依的两个人。

“灵夕……”楠止的声音蓦然沙哑,却仍旧尝试着靠近灵夕。

灵夕双眼哭得红肿,不停后退着哭喊:“我不要楠止了,我再也不要楠止了……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楠止停下来,整个人都归于沉寂。他就站在那里,阳光与阴暗交界的地方,一面侧脸迎着阳光,白皙得近乎透明,另一面埋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

而正向灵夕奔来的楠止,浑身杀气,黑色的衣襟被鲜血染透,甚至眼角还有一星几点血渍未干,显得尤为妖异。

灵夕仿佛又看到那一幕,破败的沧迦山,猩红的血,森森白骨;冰冷的剑尖,四散的灵魂,蚀骨的疼痛,还有那一句——“今日,你非死不可。”

“你走开!”灵夕只觉得全身都是再次被撕裂的疼痛,惊惧地后退,大喊:“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

灵夕盯住那张一直以来她都不敢多看的脸,他没有闭眼,睁眼迎着她的目光,念咒的同时嘴角还带着微笑。多么熟悉的面容,多么亲切的微笑。无论怎样忍耐,泪水终究汩汩而出。

“哥哥……”灵夕从喉间挤出这两个字。

明明是同样的面孔,明明曾对她迁就宠溺,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为何现在他不记得她?为何现在他要骗她?为何他要取她魂魄?

谁在喊她?这样熟悉,又这样绝望。

灵夕猛然在混沌中清醒,睁眼,燃烧的红烛,旋转的长剑,倒映一切的银镜。恍惚中,她不知道自己身置何方,眼中的泪似乎还未流尽,心中的疼痛也未消散,只看到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照进这块阴暗的地方,门外阳光下,红衣男子与黑衣男子正在斗法。

“灵夕。”黑衣男子对上她的眼,急切喊了一声,甩开红衣男子便迅速朝她靠近。

“哪,你记好了,我叫冥生,我们一万三千年前就认识了。”

“我叫尘夕,你叫灵夕,你还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第一个人,咯咯……我们真是有缘哪!”

不知是哪些人的声音不停在脑中盘旋,灵夕只觉得心如死灰,不想再听下去想下去,意识渐渐涣散,黑暗的尽头却响起了一声声清冷的叫唤。

哀伤入心,疼痛入骨。

不是刺破额头的疼痛,也非放出鲜血的疼痛,更不是撕裂灵魂的疼痛,而是万念俱灰的疼痛。

那个与她心爱男子相约三生,刻骨许誓的女子,不是她。

因为我与他深爱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我与他深爱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她与他深爱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他护着她的灵魂,守着她的肉体,只待今日撕碎她的灵魂将她赶出那具不属于她的肉体,替他深爱的女子唤魂。

沧迦山第三百九十七代弟子,她也是,且,那女子一颦一笑,就连声音,都与自己分毫不差!

下一刻,灵夕仿佛存活于女子体内,一同呼吸,一同看这世界,感她心中所想,疼她心中所疼。

她随她一起被楠止接走,随她一起看到破败的沧迦山,嗅到师父师叔师兄师姐的血,她随她一起听到楠止说:“今日……你非死不可。”

两个字,将灵夕勉强撑住的最后一根神经扯断,她猛然睁眼,满目血色。

她看到红烛燃烧着流下热泪,看到自己的血飘浮在空中,诡异地旋转。银镜隐隐透着银光,但镜子里没有风夙的影子,只有倒影的火光、血光,而银镜与自己中间,有一柄长剑。剑柄光滑,剑锋锐利,她的血就在随着长剑旋转,继而贴住剑身,消失。

那股剥离的疼痛并未消失,灵夕诧异地看向东华上仙,却见他白皙的额头露出一点朱砂痣,散着血色的芒光,不停念咒的唇在她看向他的瞬间停下。他蓦然睁眼,眼中仿佛有烈火燃烧。

灵夕想要上前,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恰巧那女子转身,对着她微微笑道:“我是沧迦山第三百九十七代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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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灵夕只觉得昏天暗地。

天空湛蓝,彩霞漫天,红扑扑的圆脸正缓缓落入西天,霞光燃亮的世界,悠远而宁静。落日迎面的山头上,一名女子正撸起长袖,扫过身后的石块后坐下。

这样美丽的落日,灵夕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她听见那女子幽幽低诉:“沧迦山的落日,是六界里最美的。”

灵夕恍然,对,这是沧迦山的落日,青奎师兄说过,沧迦山的落日,是六界里最美的。

东华上仙双眼一弯,“当然……不够。”

灵夕伏在地上喘着气,微微垂眼,任他宰割。

“不过,好歹也取了你一缕魂,总要拿点东西回报你才是。”昏暗的烛光下,东华上仙此时的笑容极为夺目。

灵夕哭着欲要反抗,却连手指头都不能挪动一根。身上的疼痛愈烈,身边的红烛燃烧地“噼啪”作响,飘浮在空中的鲜血越来越少,灵夕眼前蓦地一黑,耳边尖锐的耳鸣声几乎刺破她的耳膜,有那么一瞬间,她完全不能思考,只觉得身子轻得下一刻就会被风儿吹走。

然而,她终究还是在这世上。

一缕云朵般的白色烟雾在她头顶盘旋,与她在东海海底见过的尘夕一个模样,它绕着绕着,绕到了那柄长剑身边,钻入剑身消失不见。

楠止。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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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蔷薇花身上落下的,除了灯笼,还有一条挂饰,做工精细,雕刻得惟妙惟肖的一只小龟,安静地躺在地上。

灵夕坐在烛火中,就那样瞪大了眼,盯着徐徐燃烧的纸灯笼,一动不动。

灯笼。

灵夕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渐渐恢复意识。

也就在此时,一团火红色的光束飞快击中楠止,不过眨眼的工夫,黑色衣衫的男子幻化成一朵黑色蔷薇花,被火红色的光圈围住,下一瞬,蔷薇花的花瓣片片凋零,随着那团红色的光束围绕银镜前的长剑旋转一圈,接着没入剑身,不留痕迹。

灵夕瞪大了眼,脑中“叮咛”一声,彻底清醒。

楠止倏然停下,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的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在灵夕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厌恶。

“灵夕,是我,楠止。”楠止小心翼翼地开口。

灵夕听到这个名字后,反而退得更快,蜡烛打翻在她手上她都未觉得疼。她流着泪,不住摇头道:“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我不想看到楠止。”

灵夕整个人一怔。

门外地上有几淌血,血里躺着几个人,看身形便知是青奎青莲与青念,一旁沧羽跌在地上的姿态,捂着胸口,嘴角还挂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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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夕。”

“灵夕。”

“灵夕。”

那个让她心爱男子心心挂念,誓死守候的女子,不是她。

“这模样还有些眼熟,竟是一张万年皮囊……哈哈哈……”

“小夕!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楠止深爱的女子,名尘夕,不是灵夕。

她站在沧迦山顶,狂风大作。

她贪婪地看楠止,想要多看几眼,却看不仔细他的神色,她恍惚见到楠止举剑,尖锐的剑尖刺破她的额头,血红覆盖双眼,她却仍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灵魂散了漫天,如同冬日的大雪般扑簌落下。

就在那个瞬间,灵夕与那女子,再不分彼此。

她心头不断浮现那句话——

因为我与他深爱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那股疼痛倏然消失,灵夕想问怎么回事,却说不出话来。只见东华上仙妖娆一笑,“被发现了。可惜……晚了。”

语毕,他又开始念咒,疼痛重新开始,灵夕能分明察觉到什么东西在从体内剥离,像是灵魂……

对的,是灵魂,她的灵魂正在被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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