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去西山避暑,带着灵芝和刘半安。他现在前朝不能没有刘半安,后宫不能没有灵芝,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二人才放心。
西山不像宫中那般森严,刘半安使个小小的法术,便更容易见到灵芝。他不去想这样的日子还可以过多久,也不去想以后会怎样,即使心中有过无数个想要离去的念头,但只要见到灵芝的瞬间,便忘记了所有的打算。没有灵芝,即使成仙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日皇帝刚到佛堂去,灵芝便对镜梳妆,刘郎一会儿会来。
阿彘被封了定远将军,皇帝钦赐将军府。
定远将军虽然品级不高,但这只是开始。妹妹是当今皇后,他立有赫赫军功。阿彘如今炙手可热、风头无两。
皇帝可能忘了,那谶语说的“刘治王”,他刘治,一定要在这天下称王。
柴公子看到“李成”二字,转头便寻去,只见一个人影已经走远,他大喊一声“李大人”,无人回应,却听得高唱之声从远处传来:
“……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歌声豪迈苍凉,在山野中回**。柴公子将那画收好,乘上枣红马,向姑射山而去。马蹄奋起,转眼已不见踪迹。
“皇上,前几年叛军头子不是就叫刘治?您怎么给哥哥取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灵芝嗔怪道。
“啊对,那大泽帮的头目就叫刘治,那么——”皇帝沉吟。
“皇上,臣愿叫刘治,皇上给的就是好名字,名字只是代号而已。那乱贼造反作乱自绝于天下,臣却是忠心耿耿效忠于陛下,我这个刘治必定吉利的很。”
柴公子忙问:“她在哪里?”
赑屃还未回答,一个赶着羊群的老者回来,在他们身后叹道:“我们村子偏僻外人不至,不然,谁敢刻碑纪念这刘治呢?”他看想向阿彘道:“这少年英雄的小名好像和你一样,也叫阿彘。”
赑屃已经变成了石赑屃,真正的赑屃传完话之后,想必已然回了东海。
往事似乎都在画中梦中发生,可这石碑又告诉阿彘,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风雨欲来,云低天高。柴公子看着在这苍茫的天地中,两个人和一头驴驻足石碑前,似乎与这泼墨一般的山水化作一体。
忽然,那石赑屃身上的石头似乎慢慢融化,那赑屃活了,它闪动着红色的眼珠得意地嘿嘿笑。
他看向站在门口的柴公子,叹气道:“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如我之人。”
“我都不死,你又何必去死?”柴公子面带微笑。
刘半安思索片刻竟然下得床来问阿彘:“我要到雪山去寻找故人,你可愿意同往?”
枣红马奔驰如飞,不多时便来到他们落脚的村子。阿彘对柴公子道:“我从小就在这个村子长大的。”来到一处草屋,草屋甚为简陋,有人正躺在**。
阿彘忙上前:“师父——啊不是,刘先生,我请了大夫来。”他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叫了师父。
躺在**的人睁开眼睛:“我没有病,只是该死了而已。兴师动众的做什么?”
“我玩耍之时看到一个很好看的琉璃碗,倒扣在土里,就将它揭起来,谁知那里面竟然扣着一个人,那碗使劲长大,那人也变大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问我是什么年代了。我跟他说是大姜国贞元十四年,他竟然坐在那里哭了半天。不知道在哭什么。对了,他刚看到我的时候对我又是打又是骂,现在想来,是把我认作了那个阿彘,就是画中那个,也许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他的徒弟吧。”阿彘想起刘先生满脸愤恨,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原来竟是如此。
刘半安神机妙算,虽然不能从那琉璃碗中出来,听得到外面所有的声音,他知道了所有人的命运和归宿。琉璃碗在回云梦泽的路上被飞鹰叼走,它眼睁睁看着碗里有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只好随便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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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坐起来。他怎么正躺在一个书房里的摇椅上?好奇地挠挠脑袋,幽香袅袅,书童一旁看着他笑,绿衫少女递上一杯茶笑道:“喝杯茶醒一醒!”
旁边书桌前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正在看着什么。只见那画面上徐徐展开的是一幅正在演绎的画面。那些情景似乎刚刚发生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几千年。
画中演绎着他的生平,他却觉得那画里的故事是别人的一般。他若是有那样的际遇,也会成为那样的人么?
“柴公子!你是柴公子——”阿彘脑中想起好像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小孩子,偶遇刘先生,刘先生重病在身,有高人教他到姑射山落雪斋去找柴公子,可是后来,后来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往事一幕一幕在他眼前浮现,灵芝、师父——
他抓紧柴公子的手:“师父——救师父——”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眼睛。
“正是我小时候。”
“事已至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阿彘冷声道,“我救你也是受人所托,不必谢我。”他“呕——”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眼看时间不多了,青衫男子忙问道:“有个紫衫女子找过你是不是?”
眼看云城守城将士即到眼前,青衫男子将他扶起,轻轻跃起,转眼已是几里之外的长亭。
阿彘刚要开口,却感觉自己胸中跳动剧烈,虽然竭力忍耐,但还忍不住将要蹦出来的东西吐了出来。已经吃下去好几年,那物竟然还是活的。他想将太岁肉拾起,谁料太岁在地上蹦了两下之后,消失于地下。
“不——不会的——”他看到自己胸前背后出现无数箭头大小的伤口。万箭穿心!
又已然过了数月,灵芝已恢复了原貌,她依然风姿绰约,貌美若仙。皇帝又生起一些往日的柔情蜜意:“你是什么妖怪?为何进宫?你如实招来,朕也许会饶你一命,你那哥哥已经被擒,朕也许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我不要见他。”灵芝的目光越过皇帝,看向虚空之中,“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何罪之有。”便闭目不言,任凭再问话,她也再不言语。
玉渊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本是琉璃心,奈何惹尘埃。老衲带你回去。”他大袖一挥,灵芝渐渐缩小,成了一枚太岁的模样。这是她最本真的样子,当年她还是一枚小小的太岁,没有爱欲、没有奢望,简单而幸福着。
“刘卿,当真是神仙临凡啊!”皇帝赞叹不已。
皇后笑盈盈地下来给刘半安倒酒。二人目光相汇,盈盈一水间,万语千言。
“阿彘立了如此大功,朕从前只让你在内廷侍候,当真是委屈了你。这便封你为将,以后为朕保家卫国。”
忠武大将军带兵作乱,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想不到的不是阿彘的反叛,而是那些士兵不少都是皇帝的亲兵,而且此时本该在不同的地方驻守和服役,为何可以从全国各地响应阿彘?短短几日,阿彘带兵已经占领了好几个城池。
皇帝大怒:“果然叫刘治的都是叛贼。”他迁怒灵芝,带人去找她,她竟然不起身迎驾,还躺在被中?
皇帝大怒,将灵芝的被子掀起。他大惊失色,口中喊着“妖怪!”逃出了房间,身边的宫女有一个惊吓过度尖叫一声晕倒地上。灵芝只有颈部以上是白皙完整的,从颈部往下,全身都是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像鱼鳞,有的地方像龟甲。
皇帝心中挂念,偷偷来到玉藻宫,在门外听到皇后在**痛苦的呻吟声,心如刀割,便要闯进去,阿彘却拦着不让他进去:“皇后的病会好的,皇上进去让娘娘心情动**,会影响病情。”皇帝只好离开。
灵芝是在痛苦地呻吟,她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凌迟也不过三千多刀,她却被割了三万多刀。
她冷汗不止,痛苦地哀求着:“不要再割了,我好痛!”她痛得甚至想起刘半安也不能让她能轻松一点,她多么怀念小时候在雪山的日子,平和、惬意,白雪高洁,有阳光的时候,雪会消融成一个个小水坑,反射着阳光,显示出斑斓的彩色。
他是不会害刘半安,只是让他回云梦泽而已。事成之后,他自然会回到云梦泽将师父放出来,到时候大不了磕头赔罪便是。
当年大泽帮被灭,他被万箭穿心之时,虽然死而复生,可他终究还是死去瞬间。当时灵魂出窍,他来到地府见到冥王,冥王竟然是个垂髫小儿,他用稚嫩的声音奇道:“你怎么会死的?这不是你的命数——莫非是抓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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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半安头晕目眩支撑不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灵芝:“你,你在我茶中——”
灵芝扶他躺下:“只要一会儿,他说你只要睡一会儿就够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永远不分开了。”刘半安听着灵芝说的话,却不能反应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眼前越来越模糊,终于再也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阿彘口中将一个琉璃碗拿出来,口中念念有词,那琉璃碗越来越大,最后将刘半安罩了进去。
“无事便不可以找你么?师父每次找你又有何事?”他笑着打趣。
灵芝低头:“你何必这么说?当初是你让我——”
“我让你和他在一起,可我让你爱上他了么?”阿彘打断她的话,“你跟我说过的话,都忘记了么?”
史书记载:“将军之举北姜,如摧枯拉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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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是指阿彘。
脚步在门口响起,她笑着回头,却愣住,随即又笑:“是哥哥,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也来西山了?”
“灵芝叫我哥哥很习惯了么?我记得在大泽帮的时候,灵芝还不是这样叫我的。”
灵芝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那次随他一起去云梦泽的一千士兵,这次随他一起远征的三万大军,都被他种了符咒。这些人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当他催动符咒,这些人只会听他的话。也许还是不能和皇帝对抗,但若是这些三万多大军都不会死呢?
阿彘升任忠武将军,府中张灯结彩,他送走来庆贺的百官同僚,端起姜国进贡的夜光杯,看着葡萄美酒闪耀着醉人的颜色,他轻轻道:“师父,你可以回去云梦泽了,赑屃一个看家你怎么能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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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梓潼,看你哥哥这么会甜言蜜语,你要跟你哥哥好好学学。”
皇帝笑逐颜开,阿彘出风得意,灵芝莞尔轻笑。刘半安心中萧条不已,他知道这次与姜国大战,因他而死的人足有几万人。踏着那么多的人的生命,他换来了能与这个女子同坐在一个大殿中,还有她将来的喜乐富贵。
舞姬跳舞、乐人弹琴,穿过好多人,刘半安和灵芝四目相对,她举起酒杯,刘半安也轻举酒杯,一饮而尽。
(第5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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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彘和那老人告别,与刘半安一起向远方去了。雪山之中,有他们最深的坚持。
老人赶着羊群回村,忽然又停下,将一张画卷交给柴公子:“刚才我从那边来时,有人让我交给你。”柴公子道谢,看老人也远去,村庄里炊烟四起。
他打开画卷,只见画上正是苍茫的高天、劲拔的枯树和矗立的石碑,二人一马伫立于前。画上写着《读碑窠石图》,落款处正写着“李成”二字,墨汁未干,看来是刚刚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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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彘吓了一跳,“是你——”
“正是我,有人帮我求情,我能离开云梦泽,只是要答应她在这里等一个人,传达两句话。我等着无聊,看到这里有块石碑,便驮了起来。”他看向正送刘半安和阿彘离开的柴公子,咳嗽一声道:“那人让我跟你说,不要忘记承明之约。”
阿彘看刘半安不寻死了,高兴地应着:“我愿同往,我愿同往。”
阿彘牵了家中唯一的一只驴给刘半安当坐骑,自己牵了驴往村外而去了。村外苍劲盘桓的古树之间有一块石碑。那石碑已经立在这里很多年,阿彘从来么没有看过一眼。
此时牵着驴陪刘先生来到碑前,碑下面有一石赑屃驮着石碑。隐约可见石碑上记的竟然是一百多年前本村出现了一位不世出的少年英雄的事迹。石碑上记载不过寥寥数字,阿彘心中却如历尽沧桑。人们不会知道,他们刻碑纪念的,是一个骗子,用五千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命去换前途的骗子。
“刘先生,你是云梦泽神仙,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就死了?”阿彘带着哭腔。
刘半安坐起身子:“你怎么知道——你——”
阿彘不知怎么解释,呜呜地哭泣着。
刘半安在草野之中可以听到世事变幻,甚至可以感应得到灵芝被千刀万剐割下三万多块肉,她凄惨地叫着,哭泣着,她喊过他的名字,她哭喊着求他来救她,可他用尽全力都不能撼动那琉璃碗分毫,直到撞得自己满头鲜血淋漓,直到手指都骨折断掉,他也只能待在琉璃碗中,等待着阿彘有朝一日能在这苍茫世间中找到琉璃碗放他出来。
柴公子将那卷轴卷起:“我们去看刘先生。”阿彘看到卷轴封面上写着《万象图》三个字,虽然不解,但也觉得颇有丘壑。
阿彘上山之时路极其难走,他足足走了好几个时辰。可下山之路却极为平坦,不多时已到了山下,柴公子从树后牵过两匹枣红马来,交给阿彘一匹。树后有马他怎么会看不到?莫非也是什么法术不成?他想起自己在画中也有不少本事,现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遵旨。皇上定然江山永固!”阿彘跪下嘱祷。
“皇上,哥哥已然成了您的臣子,还叫阿彘这小名不大好听,皇上给哥哥取个名字吧。”灵芝倚在皇帝身边建议。
“没错,阿彘,彘字不雅,不如叫治。刘治,刘治,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呆子,本来就是你。”绿衫少女笑道。
“我死了?”阿彘大惊失色。
“不,是他死了,或者说你在画中死了,也或者说你在一百多年前死了。”柴公子笑有点神秘,他又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刘先生的?”
阳光,鸟叫。
阿彘睁开眼睛,又猛地闭上。他不是死了么?
“喂,你在装死么?”有个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师叔?”阿彘反问。
“正是她,你见到她了么?她去了哪里?”他忙不迭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正是她老人家让我照拂于你。”阿彘依着长椅粗喘几口气,浑身**几下,柴公子看他命数已尽,抓住他手:“你可记得我?你可记得落雪斋?你到落雪斋来找我救人!”
“小时候你救过我一命,若你悔改,我还会救你不死。”这男子沉声问道。
“救你?”阿彘这一生做的坏事数不尽,好事只有那几件,救灵芝是他要利用她,救那七王爷是因为师叔所托,而师叔也许将来用得到。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七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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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彘将三万大军聚集,带兵攻打第一座城池之前,每人分吃一片太岁。这些士兵个个都听他的话。吃了太岁肉,便可长生不死,永远不会倒下。他的大业,指日可待。
连战皆捷,离京师只有两千里了。他迫不及待地想把那皇帝赶下龙椅。
云城之战眼看就要胜利,敌军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他身如飞燕在军中来回纵横穿梭,不知在空中撒下,天空之中瞬间下起了一阵小雨,这雨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气。阿彘的士兵们沾到这雨水,纷纷呕吐起来,从他们口中吐出一片白肉,那肉如有生命一般,掉在地上尚且蹦了几下。吐掉太岁肉的士兵们本已痊愈的身体又一次布满伤痕,他们又一次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死亡,可这次却再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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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趔趄着跑出去呕吐不止。难怪不能见人,竟然是个妖怪。从前的恩爱,让他想起来都觉得恶心。他派人将玉藻宫看管了起来,又派人去天山请七皇子的师父玉渊大师前来捉妖。那阿彘肯定也是妖怪,他们兄妹内外勾结想要谋算他的江山。
玉渊大师进宫之时,正是刘治叛军被剿灭之时。皇帝看了加急来信,心中稍定,派人将玉藻宫妖孽带到大殿上来。
“很快就好了!再忍忍就过去了。”阿彘安慰着,他曾经想过让灵芝晕睡过去再割,可极度的疼痛和持久的时间让她总是很快又醒来。
满地鲜血,如同人间炼狱。灵芝被割得支离破碎。她被阿彘抱上床的时候,眼神空洞,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千刀万剐,我欠你的,可算还清了。”
阿彘没有来得及等到灵芝的身体恢复,便迫不及待地去施行他的法术。让这三万多人尽快和他一起成为长生不死的战士。什么大胤,什么北姜,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么?
一旁的判官手忙脚乱地查生死簿,片刻报告冥王:“此人命数奇特,此次确实不该死。想必真的抓错了。”
冥王挥挥手皱眉道:“那你回去吧。”阿彘一看还有生机,忙要回头。冥王此刻竟然不再是那小儿模样,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他中气十足地喊道,“既然是冥界的错,赏你一样宝贝算是赔偿!”说着将案前的一只琉璃碗扔向阿彘:“这琉璃碗可以遮天蔽地,如果遇到什么凶险之事,可以躲在里面,就算过上成百上千年也不会饿死甚至憋死,这碗现在就是你的了,只听你的话或开或合!”
刘半安本来就是世外高人,忽然离开,这也没什么。只是他的皇后却染上了重疾。他想去看一眼太医都说不可,灵芝必须待在屋子里不能见任何人。
“你做什么?”灵芝大惊失色,不是只要让他睡一会儿就好了么?
“别担心,他是睡一会儿就好了,只不过要换个地方而已。”那琉璃碗越来越小,直到变成手掌大小,凌空飞出窗户,倏忽不见了踪影。
“他会回来找你,你放心好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会害他的。”
“没有忘,我没有忘——”她眼中流下眼泪来。她其实已经忘了,她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一支太岁,甚至人形都不完整,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从那些少年手中救出来,帮她修炼,给她取名字,带她来到繁华的人间。
“好姑娘,只要你再帮我一个忙,我从此便不会再逼你想起你不愿意想起的事,我答应你,若我得了这天下,会放你和师父离开,一起回到云梦泽,在云梦泽中逍遥度日,永远做一对快活夫妻,好不好?”
灵芝泪眼模糊地抬头看他,缓缓地点点头。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皇帝心花怒放,设宴款待立功将士。宴毕,留下刘半安和阿彘,又请了灵芝出来。刘半安微笑:“请皇上赐还草民左臂。”
皇帝让灵芝从锦盒中将刘半安的手臂拿出,两个多月过去了,那手臂竟然丝毫未腐,皇帝惊讶不已。
刘半安右手轻轻勾勾指头,那左臂竟然从锦盒中跳出来,以食指中指作足,向刘半安走去,他将手臂拿起,放在肩膀处,轻轻一扭。再抬起左手甩一甩,左手臂,竟然真的又长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