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教授看着张塞,神情变得灰暗,说,“《慕容家书》是一本神奇的书,据说不仅是一部绝世的武林秘笈,更是记载着有关这个宇宙和所有生命的许多最深刻的道理……我想,校长并不一定愿意用书去交换解药吧……柳依仙子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执意要素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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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黄毓教授分明是在质疑慕容校长会把这部奇书看得比燕子坞和峨嵋近千余名师生的性命还要更加重要。
黄教授能了解张塞的情绪,但是他严厉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缓解,他继续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讲完,接下来的是更加重要的事情,你要仔细听下去……”
如果黄教授口中的“更加重要”意味着比要他亲手切开自己导师的血管,沥干他的最后一滴血液更加可怕和残忍的话,那么张塞真的没有勇气听下去了。
“安护镖局这次劫持峨嵋和燕子坞师生,并不是针对这两个学校本身,”黄毓教授继续说,“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夺取一本古老而神秘的书籍。这本书籍的名字,叫《慕容家书》。如果你不知道有这样一本书,并不奇怪,因为三十多年来,这本书一直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我想你可能已经猜到了,”黄教授平静地说,“这第三种成分,就是我的血……昨天晚上在听香水榭,我让自己中了毒,今早我已经试着使用内力在我的血里生成了解毒催化剂,制成了一些解药……”黄教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罐子,“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要制作更多的解药,恐怕需要我身上所有的血。等到一切事情都就绪的时候,我会把内力提升到极限……不过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中毒也很深,到那时候可能已经无法保持清醒,我需要你……切开我的血管,放出解毒催化剂!”
张塞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向后一步一步退去,就好像黄教授刚才那番话里夹带着须弥山掌的内力,将他逼开一样。张塞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但是刚才四周一片寂静,杨教授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误。张塞有些无助地盯着黄教授,一厢情愿地希望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但是黄教授的表情严肃而平静。
“这……不可能……这个我办不到的。”张塞摇着头,有些混乱地摆着他的两只手,好像想把刚才黄教授的那番话从自己的记忆里就这样摆出去。
“现代毒药一般都会添加防解毒保护,因此解毒时需要相应的解毒催化剂。”黄毓教授说,“你应该知道什么东西最适合做解毒催化剂的载体吧?”
张塞的表情先是疑惑,随即是变得惊愕,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他对药理学只有很粗浅的认识,但是作为一个武林历史学的博士备选,他毫无疑问非常了解四十五年之前的“扬州事件”。这一事件固然是轩辕朝历史上最大的悲剧,同时在药理学史上也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因为那是防解毒保护技术首次在毒药的配制中被正式应用。
“你先不要这样肯定,”黄教授道,“二十年来我一直在研究这件事,有几点可以用来验证谁是那个转世的魔头。我要你答应我的是,如果周远真的就是转世魔头的话,我要你和素素在他有机会离开鬼蒿林之前……将他杀死!”
张塞终于再也站不住了,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缓缓坐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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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塞呆滞地望着黄教授,完全不能理解他这番叮嘱的用意,可是黄毓教授仍不准备放过他,又紧接着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张塞听到这里脸上已经不再有表情,他全身疲惫困倦,靠在墙上,只是默默地听着。
“传说在《慕容家书》上,记载着一个预言,”黄教授缓缓地说,“就是在今天,太阳照射到琴韵小筑的时候,下一个为祸武林的大魔头将会重生。过去二十年里,我一直担心这个预言是真实的,但是杨冰川教授他们都不相信我。如今太阳已经如期出现在了鬼蒿林,我想离另一个预言成真也已经不远了……”
“没错,就是当年药督府总管柳铭卿大人。”黄教授点点头。
张塞的惊讶变得更甚,柳铭卿大人当年可是中原最大的药学奇才,曾任唐门的首席药师,后来又做了药督府总管,药理系的“小华佗”章大可一直将他奉为偶像,没想到他居然也进来过这里。
黄教授这时候抬起手,示意张塞不要再插话。
“那……我们该怎么办?”张塞感到心头泛起了绝望,刚才仅有的一点乐观早已**然无存。如果黄教授为了制解药而牺牲了自己,而慕容校长又不站在他们这边,那么凭他,王素和周远这几个学生又如何能跟安护镖局抗衡呢?
“那……杨冰川教授……一定会保护我们的,是吗?”张塞几乎带着点祈求的语气说道。
黄毓教授盯着张塞看了半晌,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要交代你的第三件事情,就是如果你和素素能够在后天中午之前带着解药赶回燕子坞的话,就想办法去给峨嵋和燕子坞的师生解毒,如果那时赶不到的话,你们就千万不要上岛,而是直接划船到姑苏城,禀报叶太守,让他调动湖岸卫队,包围燕子坞,绝不许任何人离岛,包括燕子坞和峨嵋的所有师生!”
黄毓教授并不知道张塞偷看过自己私人图书馆里的禁书,又说道,“这《慕容家书》传说共有四册,有两册很早以前就已经失传,另外两册,应该在慕容校长手中……”
张塞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原来所谓的《慕容家书》,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在慕容校长的手中。
“那……如果是这样,慕容校长应该会用书交换解药的吧,”张塞说。
黄教授停在那里,给张塞充分的时间来消化自己的话,发泄出他的疑惑和震惊。等到张塞停止了呓语般的抗拒,逐渐变得木然以后,他才接着说道,“你可以办到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必须要办到!”
黄教授的声音坚定中开始透着严厉,“我让素素先离开就是为了和你单独说这个,她做不到,但是你可以,你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不要让我失望。”
“可是……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张塞仍不死心,可他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黄毓教授从来不开玩笑,他讲话或者发表观点之前一定经过审慎的研究和思考,如果他说这是唯一的办法,那么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扬州事件”造成十万人当场死亡,另有差不多十万人不同程度中毒。因为防解毒成分的缘故,调制解药变得异常困难,朝廷于是急调全国各大武学院药理系最好的教师和尖子生赶赴扬州,可是这些武林中最优秀的药理学家们苦苦钻研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毫无头绪。十万中毒者的啼哭哀号,据说在长江南岸也能听到。
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魔教的大药师裘政不知是因为良心未泯还是什么原因,突然出现在了扬州城外。他自己服下毒药以后,用内功将自己的血熬制成了解毒催化剂。大家割开他的血管,将他的血掺入到解药之中。裘政最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死去,但是大约有八万人因此保住了性命。
此后的四十多年里,中原各大药理学院的学者们陆续提出了各种制作解毒催化剂的思路,但直至今日,“以血化毒”仍然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
“大魔头?”张塞问,“就是像当年魔教教主李天道那样的大魔头?”
“没错。”黄教授说,“原来,大家都以为转生的魔头会是一个在格致庄诞生的婴儿。但是现在想来,也完全可以是在阳光照临这天从外面进来的人,刚才听了你的讲述,我突然觉得这个魔头,很有可能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周远……”
“啊……周远?”张塞彻底惊呆了,“这……这绝不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练武!”
“所以你一会儿去采的时候,注意不要掐断两片叶子之间的联系,一定要连根一起拔出,”黄教授接着说,“一会儿如果素素能够取来菱花根茎的话,你们就先将那些根茎在那个大盆里捣碎,然后一株一株地将蓝实的一片叶子浸到盆中,直到变黑,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另一片叶子会变成白色,那时就可以将那白色的叶子掐下来,放进那个棕色的钵里面。”
黄教授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身后的那些盆罐。
“明白了。”张塞郑重地点头,随即又问道“那……解药的第三种成分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