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莫名第十次问起能不能在人间过年时,夏还寒开口了。
“你此刻,也不该出现在人间。”
莫名愣了一秒。
“你是不是觉得装聋作哑就能逃避现实?”
“我们在山下过年好不好?”
“不好。”夏还寒都要被气化了,“我在这里与你鸡同鸭讲了半天,你可知错了?”
而且他还先斩后奏,付了一大笔银子,要了最好的一间房。
夏还寒知道后,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回寒山春晓。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人傻钱多?”
老板娘暗许的芳心,瞬间七零八落。
她虽然爱美人,却也不会去招惹有妇之夫。
“公子说得哪里话,我们怎么好打听客人的私事,公子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公子放心,一定给小公子准备最僻静的雅间,绝不让人打扰。”
沿连廊行十余步,便可去往后 庭二楼,二楼迎客处,写着“饕餮朵颐”四字,再往上,便是三楼,三楼的门号,是“星河入梦”。
整个酒楼,闹中取静,也算是取到了点精髓。
“夫子,我们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
掌柜毕竟经营着如此大的曲苑流觞,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一绝,可乍一看从夏还寒身后怯生生探出小脑袋的秋乍暖,也忍不住有些失态。
“哟,这小公子长得真好看,不知是公子的?”
“是我弟弟。”
曲苑流觞的掌柜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身素雅的衣裙,随意又精心编织的秀发,刻意又不经意展露的小动作,无不在告诉别人:
她看上了夏还寒。
“哎哟公子,您准备玩点什么呀?”
曲苑流觞是后 庭雅致的说法,夏还寒更愿意称他为:藏污纳垢。
“等会儿你随我进去,要是有什么来者不善,你懂的。”
“我懂我懂,哥哥你就放心大胆地去,有我呢。”
“呜呜呜呜,哥哥不管我了,哥哥还凶我,我只是想和哥哥在人间过个年。”
秋乍暖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越说越委屈:“呜呜呜,而且我已经偷了历师大人的历牌!”
“你还偷了历牌?”夏还寒惊讶道,“阿暖,你出息了呀!”
春节前的洛阳,最低温度已低至零下十余度,后 庭大抵是为了取暖,在酒楼各层通风处都布满炭火,又常备热水,似是为了保住屋内温暖如春。
夏还寒从不怕冷,在这温度最适宜的东字号厢房内,已经是热的直扇扇子。
“你差不多就回去吧,过些天才轮到你执勤。”
夏还寒醒来时,莫名正在一旁守着他,已经是睡着了。
夏还寒推了他一把,道:“怎么睡这了?”
他这句话问的是莫名怎么睡在这,结果莫名还以为他问的是自己怎么睡在了这。
夏还寒又道:“尤其是不该借用他人身体,满足一己私欲。”
他这一己私欲方自口中而出,莫名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态中似有若无的少年老成,瞧着越来越熟悉。
“哥哥怎么又猜到了。”莫名忽然晕倒了,下一秒,一位白发白衣的十来岁孩童,出现在了夏还寒面前。
莫名似有些低落。
“哎……”夏还寒慢悠悠喝了口茶,顺了顺自己的气性,方道,“我的时间不多,过年刚好是不能出现在人间,否则定会导致天下大乱,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
他这一句“不过……”,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天寒地冻的,外面也挺热闹。”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惩戒你?”
“好想在人间过年!”
莫名突如其来的兴奋,着实蒙到了夏还寒。
“你觉得,我们有时间?”
莫名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转头就找掌柜定了间房间。
夏还寒执扇弗了一礼,道了句多谢。
老板娘一听是弟弟,瞬间觉得自己又有戏了。
可谁知夏还寒忽然话锋一转,笑了笑,道:
“你信吗?”
掌柜的热络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我自己转转,对了……”夏还寒说着,便把秋乍暖推了出来。
“麻烦掌柜的给这孩子安排个僻静点的地方,给他来碗腊八粥,让他可以安心地温书。”
大小寒兄弟在曲苑流觞外头达成了共识,便一前一后进了屋。
与想象中的纸醉金迷不同,这里乍一看倒是真的风雅素净。
东字号的客人,酒楼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从他们一踏出房门,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秋乍暖摸了摸鼻子,一脸不好意思的老奸巨猾。
夏还寒道:“既然你偷了历牌,那我们……”
后 庭一楼,名叫曲苑流觞,是专供客人玩耍娱乐之地。
夏还寒在屋子里下着逐客令,秋乍暖委屈巴巴地装聋作哑。
“你别老拿小时候的一套来糊弄你哥我。”
夏还寒早已看破了秋乍暖的小心思,曾经年少不懂事的他,一瞧见他这故作委屈的模样,就会于心不忍。
莫名抱怨道:“你还说呢夫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了,突然就睡着了,我在这守了半天,也没人来,还好你醒了,不然我都要给你买棺材去了。”
夏还寒敲了他的脑门,佯装怒道:“不能盼我点好?”
莫名委屈巴巴地表示,我也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