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抹火焰,足以燎原。
……
回到落雁山庄的时候,天色渐晚。
“洗耳恭听。”
“你愿意为了这份信仰牺牲一切?”
孙渔舟几乎是毫不犹豫,大笑起来:“林兄,这话你去问任何一位传教士,我想你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我们从底层而来,见惯了不公,见惯了压迫,我们生在这个时代,我们要参与这个时代。这场战役虽然艰辛,也会牺牲我们无数的同僚,但是我们没有不甘,只有无畏,因为这场仗我们必须打,我们不打,我们的子孙就要打,并且他们会打得尤为艰难,这条路注定是千万的枯骨铺垫而成,对青史而言,我们注定是无名客,虽死,虽前途渺茫,我亦然,千万人亦然。”
“受教了。”
“你问这么多,是何意思?”孙渔舟看向他,目光如炬,似要把林孤生看透。
林孤生也不逞多让地不避讳目光与他对视,开口道:“这正是我的信仰,我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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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观雨说完,一脸严肃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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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何病?”
孙渔舟大笑:“愚昧之病,思想若无法解放,天下的百姓将永远被禁锢在牢笼中无法挣脱。被奴役者却都安于现状,不懂反抗,不知自由为何物,不辨善恶也不知如何爱人,猪狗不如。”
“是何病根?”
“哈哈哈哈。”
正捧着一卷兵书入神的周观雨见林孤生来了,就已心领意会,心知这位世侄被说动了,果不其然,林孤生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孤生,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周观雨放下兵书,看向胸膛挺立的林孤生,“嗯,我答应你,允诺给你的兵马一人都不会少,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许多话想问问你。”
“我不明白!”周晓鞍十分郁闷,“我无法理解,凭什么要他领导我。”
“因为他值得你追随。”周观雨说完,已不愿多说,摆摆手,见幼子被说动,于是笑道:“以后你和他多接触,你就明白了。”
……
“哼。”
“如今乱世将至,无论如何,我也是打算起兵的,我等待这一天太久了。林孤生需要势力,但他志在天下,而你和你哥哥,我想你们想要的无非是荆州,这并不冲突。他不是那种雄心勃勃的人,他只是想解放全天下,拯救黎明百姓,你们并无利益牵扯。我老了,也不想过问这些,如果你觉得可以,不妨在这两年内帮衬他一些,等荆州彻底解放,他自会离开,不会再依靠你。我会将兵权交付给你和你大哥,你们只需要暂且在这段时间内尊他为领袖,一切以他的命令为军令,如何?”
话已然挑明。
面对儿子的咆哮,周观雨只是拍了怕他的肩膀,平淡道:“孩子,林孤生是一个你值得追随的人。”
周晓鞍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恼火,嗤之以鼻:“他?”
“是他,他和我大哥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周观雨坐下,示意周晓鞍也坐下,方才开口道:“进山,也许你现在看不起他,可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看透他了吗?在天下城,你觉得他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先前,你也只认为他是逃命寒苦的废物,可是如今呢?枪圣收他为徒,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父亲……眼下是多事之秋,林孤生他杀了官兵,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我们头上,而且,他救了一个传教士……”
“这倒是个问题。”周观雨点点头,话锋一转,忽然笑了:“不过嘛,无须那一天。”
周济桓沉默了一会,咬了咬牙,“父亲,你究竟什么意思,你难道真要把咱们周家千年的基业交付给他?我不服。爹,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就算把小妹嫁给他,我现在也认了,可你要是把咱们周家经营了千百年的祖业,都压在他身上,我不服。”
“救国?”
“人之有病,用药可医。”孙渔舟严肃起来,兴许是见林孤生听得仔细,便起了劝说之心,沉沉道:“而国之有病,也要对症下药。”
“什么药?”
周晓鞍见妹妹的模样,心有疑虑,总是觉得她不怎么开心,脸色很牵强,这让他极为诧异,后来去问了暗中庇护林周二人的强者。那强者摇头说不清楚,告知了周晓鞍的他们的行踪,说去了三生山求访,又说到了在江城外遇到了一墨家弟子,林孤生还杀了不少士兵。周晓鞍脸色阴沉,得知消息后立马去了前殿,去找周观雨。
“嗯,我知道了。”
得知原委后的周观雨十分镇定,仿佛早已所料。
“好,多谢孙兄赐教,今日一言,让我更加坚定了决心。”
“嗯?”
二人对视间,忽然有了一丝惺惺相惜,他们的目光尤其坚定,如出一辙,目光内燃烧的熊熊烈火。
“什么?”
“孙兄,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
不知不觉,孙渔舟态度温和下来。
“哼哼,律法荼毒生灵,教条钝化人心,各层等级森严。”
林孤生深吸一口气,目光紧逼:“如何治病?”
“哈哈哈哈。”孙渔舟瞥了他一眼,严肃起来,负手转过身去:“武装起义,推翻暴政,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缔造一个天下共主的新国度。届时,没有森严的阶级,没有不平等的律法,没有无底线的剥削。”
“周叔请问。”
林孤生恭恭敬敬,态度谦卑。
“古往今来,有太多自以为‘起义军’的军队出现,而又很快湮没在岁月长河之中,他们被青史称为‘匪军’‘寇军’,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渴望利益的井底之蛙,上不了台面。所以你知道要在乱世中起兵,最至关重要的是什么吗?亦或者,在这个乱世中,一支义军该如何生存?”
深夜。
林孤生鼓起勇气,去了周观雨的书房。
“周叔,我愿意娶子依。”
周晓鞍眉头一挑,“可是爹,你想过没有,如果他林孤生的决策错误,我也要执行吗?如果因为他的领导失误,导致我落雁山庄的基业毁于一旦,谁来负责?他林孤生吗?”
的确,这是他的顾虑。
周观雨笑了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还年轻,定是要犯错的,我希望你和你大哥在他身旁不断拨正他的错误,指引他。”
周晓鞍闷闷别过头,他当然知道,但是他知错改错就是不认错。
“爹,不管他如何优秀,就算他是武道至尊,武道大圣,我也绝不同意他执掌我周氏,落雁山庄,绝不可能姓林!”周晓鞍双目喷火,一脸愤怒,“爹,如果你执意要做,那恕孩儿不孝。”
周观雨沉默了很久,“落雁山庄不会姓林。”
周观雨静静地看着他,周晓鞍的确是压了许久的怒火,今天终于说出来了,他浑身颤抖,但是想象中父亲的雷霆震怒没有传来,他不禁抬头,看到了周观雨脸庞上如刀削的皱纹。
“你不服是对的,因为这对你不公平,对周家四百子弟三千门口也不公平,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周晓鞍愤怒:“哪里有什么命中注定,爹,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那是你的执念,你觉得愧对林伯,你为什么非要把上一代人的恩怨纠缠在我们这一代。就算你对不起林伯,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林孤生受你恩泽,也够弥补了,还有什么非要献上我周氏千年的祖业?”
“思想、民心。”
林孤生微微颔首,又问:“这个世界虽然痛苦,但依然有秩序,能稳步运行,可若打破平衡,未尝不是把天下拉入另外一个深渊。”
“哈哈哈哈,林兄,如若盛世安太平,何以江中水下多冻骨?”孙渔舟神色愤慨,指着波涛汹涌的江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医者为小,可救黎民;医者为大,可救天下。大凉人人皆病魔缠身,普天下之劳苦大众,皆食不果腹,皆衣不蔽体,皆慌慌张张,寒冬不能暖身,酷暑不能乘凉,含辛茹苦,却是甘于被上层任意剥削,抽油榨税。而那些生来便站在社会顶端的王公贵族却可以任意骄奢**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