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僧人们便又是一时吹拉弹唱,诵念经文,慈眉善目,缓步朝着皇宫走去。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脚步就比先前更放慢了许多。
而另一边,虚皇等人叫天人师出了个丑,满心欢喜地轻盈离开之后,罗千子和正伦子的笑意便是再抑制不住,弥漫在两人怪模怪样的脸上,只叫他俩再也克制不住心情,非要行使自身身为齿舌之神的权力,这个说“天人师招惹师尊是自寻死路”,那个讲“老秃驴早该被师尊送上西天”,直说得唾沫横飞,大牙耀眼,舌头甩动,听得太元子等人都是微微皱眉,不愿搭理他俩。
虚皇始终晓得这两人都在天人师的徒弟手下吃过亏,又是彼此间最是相互扶持照顾,一个人受了委屈,另一个也感同身受,对天人师的怨恨便是倍增,要不是武功不济,先前早冲上去跟天人师拼命了。只是众人始终还走在大街之上,这般恣意胡言乱语也不是太好,便叫虚皇严肃中捎带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好了,少说两句。那秃厮不可小觑,本尊此刻还奈何他不得。此番一来是要给那秃厮见识厉害,二来也是为你两人出气;尔等得了便宜便闭嘴,别在太后面前失了仪态!”
太元子这话来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虚皇从那条门路晓得老太后叫灵渊今晚赴宴,又是灵渊心里原本就是打算着要感谢老太后的赏赐,只是要叫他磕头却是有些为难。正想着,灵渊突然转头看向站立在原地的一众和尚,便在他转头的这一瞬间,天人师那原本由十二名僧人抬着的轿子突然传出一阵断裂声响,便见四支粗大非常的轿杆在一瞬间寸寸断裂,整座轿子便一时失了着力点,重重朝地面砸去。
原来虚皇是方才一掌劈出,并不是针对坐在轿子里的天人师,而是以暗劲争端了轿子的轿杆,叫天人师当众出这一个丑。大家始终练的还是武功,便没有传说中那些仙人的手段,即便是天人师这等名震江湖的外道领袖,也没有令枯木再生断肢接续的妙法,便是一时被虚皇算计震断了轿杆之后,他也无法只得任由轿子跌落在地。
然而还不等那一顶轿子落地,先前抬脚的一十二名僧人便是齐齐出手,以自己的肉掌生生接住了即将坠地的轿子,随即默默发力将那轿子抬到了肩头,愈发将天人师抬得高了,便免去他坠落在地出丑的可能。只是这样一来,就叫灵渊看在眼里着实觉得别扭,就是中原之地人死出殡的时候,也是以类似的方式扛棺材上山,便觉得很不吉利,但似乎镔铁之国和西域都没有这个说法。
两人连忙闭嘴,又见虚皇说话间,身手朝胸口的大氅轻轻拂了一下,便见一小撮不知何时化为灰烬的鹤羽渺然散开,只留下大氅胸口处一个浅浅的手印模样。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是方才虚皇与天人师动手,也不是全占了便宜,为着叫天人师出丑,他竟是硬接了那飘渺浩瀚的一掌,便也是虚皇神通广大,半仙之体,才云淡风轻,丝毫不曾显露。
眼中流露出感激感动以及感慨,罗千子和正伦子一时低低诵念虚皇天尊尊号,再不敢胡言乱语分毫,先前的得意已经彻底消散,只留下淡淡的愧疚萦绕在心田。
先前灵渊就听姜映明说过,正经的和尚们严守佛门戒律,杜绝五荤五腥,晨起诵经念佛,过午既不再饮食,便是肉身无法承受练武的消耗,寻常和尚是不练什么武功的。看天人师带来那百余名僧人,似乎也真是没有什么武功在身;然而抬轿子这十二名和尚,却还的确是练就了不俗的武艺,看样子已经比轩辕宗的轿夫不差多少,便见了天人师麾下卧虎藏龙。
当然,与在世称神,统帅诸天神佛的虚皇不同,天人师明面上的身份也只是个修行人,而非是武林高手。便是他佛法精深可以,要说武功高强就有些不太合理,其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武功,都是被西域众人当作是苦行修来的神通一样,便不承认武功本身的存在,说不定那几个抬轿子的僧人也只是天赋异鼎,天生力大无穷罢了。
这种说法放在一众武林人士的眼中,便是彻彻底底的鬼话,连其中的一个句读都不能相信的;然而在邦泥定夏、苏毗谦多和西域诸国那般,彻底不承认武功特别是内家修行存在的地方,老百姓便宁愿相信天下有神通,也是各自信仰不同,叫外人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