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虚皇自将阿难陀的肉身甩了出去,任凭他倒在一边不管,只冷冷转过头来,紧走几步,又抬了赤珠的下巴,低沉道:“你这傻丫头,跟错了主子,心地倒是不坏。本尊念你自毁名节,救下灵渊,便饶你一条性命。今日之事,你无知无觉,不得记忆。却也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忘记,时机到了,自能回想。你却要牢牢记得,人世间唯一的真神,只有本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天人师一力策划,你该恨他,狠绝了他,便深埋心底,以观后效。”
话音未落,虚皇便也甩手抛开了痴痴傻傻的赤珠,又自走到灵渊面前,一把卡了他的脖颈,将他提得离开了地面。原本灵渊就是昂扬七尺的少年郎,虚皇竟是比他还要高大几分,只提着他的脖子,仔细道:“不能想起来的事情,就应该彻底忘记。你今天被罗千子追杀,不知怎地逃出生天;自见了罗千子之后的一切,便是永远不会想起,更不会联想到本尊。你要记着这个傻姑娘,但要忘了那老妇人,更不能想起与本尊有关的一切,只觉得想不通就不想了。知道么?”
灵渊这会儿还在混沌之中,闻听得虚皇摄人心魄的声音,便是下意识回应。只待他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便是只记得虚皇允许他记得的事件,其余一切种种,都被埋藏心底之中,再难发掘。
眼见无知无觉的灵渊这般强硬,便是叫虚皇震怒非常,一脚重重踏朝前,就是土地间自有几寸深的脚印落下,连带着跪在几十丈开外的阿难陀,都清清楚楚听见了他牙齿咬合错动的声音,听他骤然怒吼,吼声摄神,道:“本尊命你!跪下——”
这一下,阿难陀、赤珠和罗千子三人都是心神一震,念头破碎,再无意识,直接五体投地跪伏,一时七窍流血,三张脸都恨不得埋进土里,直接埋死自己了账。
在这股恐怖的精神风暴中,无知无觉的灵渊便也不能再坚持下去,顷刻间大腿一酸,小腿一软,膝盖一弯,便是朝着森然如神,神威如岳的虚皇跪伏下去,只剩下浑身肌肉颤抖,整个人似有不甘,又是抵不过虚皇大罗神仙一样的手段,无从抗争。
东海虚皇陛下,乃是一念生言出法随的高手,一只眼睛窥见了三十三天的人物,真真是一张嘴就能杀人,写几个字就能搅乱朝政的存在。不说他武功,不说他拳脚,只说被他抓住了机会,便是大罗神仙也要在他嘴下吃了血亏;但凡他张开嘴,就有腥风血雨凭空生起。只是他这等本事,也真是练就无上武道得来,受限于自身血肉之躯,原非是无所不能,这会儿便也见了厉害。
天地之大,原是真有动动嘴,就能杀人的存在的。
虚皇左右了三个人的心智和记忆,也真是机缘巧合,再没有比这会儿更妥当的时候。这三个人还都是练就高深武功在身的,便叫他着实辛苦,这会儿也觉得周身乏力。别看他之前说话说得轻松,却是这等话语,说出口就能印彻别人的心头,面对三个武道高人,其实十分不易,这会儿再难支撑。看一眼昏死当场的三人,便是叫他长叹一口气,一手提了罗千子,一手提了灵渊,直接凌空步虚,飞腾出去,踩着汾水江面,一时消弭了身影。
虚皇见灵渊跪伏,不由得也是松了口气,却是不再管他,只迈步向前,伸手一抓,便将躲在远处的阿难陀抓了过来。便见他这会儿又是面无表情,一派苍老模样,眼看着又是被天人师借尸还魂。虚皇见怪不怪,只隔着青玉面具,道:“我原本要杀你。”
就见那被天人师附身的阿难陀一时仰脸,苍老道:“杀这皮囊容易,杀我却是不能。你但有本事,就可以试试!”
虚皇淡笑一声,轻声道:“你我之间,就不能玩这些虚的。我这会儿纵不杀你,只将你千刀万剐,百般折磨,也就能给你一个厉害。此刻留你活口,原是此事并非出自我本心,你自己亲眼见了,便是有数。你今天是运气好,才见不着老娘有多偏心。留你有知有识,也不毁了你这具皮囊,便是要叫你亲眼看了,做个见证,好叫别人无话可说,晓得不是我存心作梗。中原与镔铁之国开战在即,我这会儿便苦口婆心地劝你,还是早早回转西域,坐等收那渔翁之利才好。中原大地,高人众多,能杀你我的,也不是没有。这番话,阿难陀只能叫天人师晓得,再不能吐露第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