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了太阳落山。
鸷早早地来到了那块**着的岩石上。没心思坐,他就站在岩石上等。心里想,应该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拿琴去海边弹,更不该把琴拿到茧窝去。但是,我怎么能想到,琴是那个家伙偷来的呢。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住哪里,就天天和它在一起,怎么就没想到它就是个坏家伙呢。
但是,我真的没偷人家的琴啊。那个家伙来了,怎么办?它又不通人的言语,只能抓住它。抓住它,把它交给大次人,让大次人把它杀了?这样一想又想起那个家伙的好来,给他草果吃,教他树枝间穿行,教他弹琴。一想到琴,他的头又大了起来。
“我去藏到树洞里。”鸷说着,又拿起那把金刀看了看。
回到茧窝,鸷把三样东西放在自己睡觉的蒲草下面。躺下来,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起来,他攀上树洞,把三样东西藏在了他的树洞里。
“走吧,孩子,留在这里就是等着死啊!”
“我到哪里去找那个他们?我不走,姆妈,我没偷人家的东西!”鸷坚决地说。
姆妈就哭了起来。
大次人扶着受伤的族人走了,穷桑人赶紧跑向穷桑树下去救人。女人们赶紧去扶起穷桑巫皇,看看已经没了气,女人们哭成一团。
女人们一哭,大家就都知道穷桑巫皇已经死了。吊在树上的鸷又大声地哭了起来。鸷一哭,騩山人才发现树上还吊着个人,大家一看是鸷,有人问道“这个孩子怎么办。”
騩山弑虎说:“先吊着,三天以后,正好用他祭祀祖神。大家抓紧去帮穷桑人救人。”
“金刀!?”所有的大次人都惊呼了一声。
大次人曾经遭到过两个金刀人的血洗,他们对金刀非常恐惧。
随着对金刀的恐惧,他们对騩山弑虎也恐惧起来,大次人在后退。
穷桑巫皇从穷桑树上,飞身向大次老者冲了过去。大次老者振臂弯弓,一箭射在了穷桑巫皇的心窝子里。
“啊……”的大叫一声,穷桑巫皇跌落在地上。跌落在地上的穷桑巫皇把眼望向了鸷。
“姆妈!”鸷大喊了一声。他看到了姆妈关切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担心,有怜爱,有期许……鸷的眼泪喷涌而出。
大次老者一声令下,一个大次人点燃手中的火箭向离的最近的茧窝,射了过去。
神茧遇到火星“轰!”的一声,发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就消失了。
紧接着“轰轰轰……”所有的神茧都在轰鸣和光芒消失。
三个大次人过来把鸷吊在了树上。
鸷望向了茧窝前的姆妈,低头祷念的姆妈没有看他。鸷在羞愧中低下了头。
听到吵闹声,穷桑的男人们都出了茧窝,找有遮挡的地方,拨箭握弓准备防守。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鸷,鸷在月光下看着那个骨箫。骨箫是用鸟的翅骨做的,表面看上去很光莹,看不出来是怎么吹响的。穷桑巫皇又拿起了另外一个片状的玉石,说:“那男人说他是东方白帝的儿子,来寻找昆仑之墟。 这是个玉璋,是他随身带着的信物,他让我把这个给你保管好,让你长大后,拿着这个去找他们。”
鸷问道:
“去找他们,去哪里找他们?”姆妈:“那男人说从这里往东北翻过三座山涉过两道水,有水名叫河水,顺着河水往东走,走到东边的大海就是他们部落所在的地方。他说别人称他们为夷人。”
大次人带来了更多的火把!
穷桑巫皇一夜不见鸷回来,就以为他走了。走,怎么也不把东西拿走。也没带点吃的,这路上要是找不到吃的怎么办?路上遇到野兽怎么办?夜里怎么睡觉?知不知道要沿着水道走,别让自己断了水?正担心着呢,就听见了下面大次人由远及近的吵嚷声。
出了茧窝,远远地就看到被大次人捆绑着推搡着,走在最前面的鸷。
鸷的心里正感到有些恐惧。
“擦”的一声,火光一闪,火把亮了起来,那个家伙看见火光急忙无声无息地滑溜走了。
紧接着四支火把一起亮了起来,鸷看到了四个大次人和那张放在洞里供台上的琴。
哭出来,鸷就感觉好受多了。
鸷就开始给那个家伙说,你从哪里弄来的琴,现在人家说我是个偷儿,你是偷来的吗,?你能去告诉他们我不是个偷儿吗?不然他们就要杀了我,你知道吗?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琴,那不是你的琴吗?那你是怎么会弹的琴?
鸷激动地说着,那个家伙就呆呆地看着。
鸷突然就扑向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没有防备,就被鸷压在了身底下。压在了身下,鸷就狠命地抓住它的两个手臂,用双腿紧紧地夹着它的双腿。
鸷在凤凰巢上领教过它的柔滑,生怕它溜走后,再也找不到它了。
那个家伙没有挣扎,它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让鸷压着。鸷压着那个家伙,拼命向它吼着:
“你赶紧走吧,吃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带着。”姆妈说完急忙起身。
“不,还有一天,姆妈,我再等明天一个晚上。”
“好吧。唉~~~”姆妈叹了一口气。
“后来,在一个风雨之夜,有人看到,西海的海神弇(yān)兹把那船儿,托举到了天上的银河里。从那以后,在傍晚的时候,人们静静地坐在西海的岸边,就会听到从银河里传来的那少年的箫声和你妈妈的歌声。”
窃桑巫皇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直到一年后的一个深夜,他们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茧窝。娥儿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很晚了那家伙也没来,鸷失落地回到了茧窝。
“没见到?”姆妈问。
“没见到。”鸷回答说。
第二天,族里的大人小孩都躲他远远的,好像他身上有瘟病似的。
看到不受待见,他自己也就跑得远远的。一天也没吃东西。晚上穷桑巫皇分食的时候,他回来了,坐在一块石头上远远地看着。
给大家分完食后,穷桑巫皇拿了一份走过来递给了鸷。鸷接了过来,抬起头,就看到了姆妈眼里的泪水。鸷心里一难过,低下头,转身就走了。
鸷十五岁了,但他总还是个孩子,而且他没走出过西海周边的这几座山。走,上哪去?向东北,翻过三个山头?河水?这是他的心里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事啊。再说,自己确实没偷人家的东西啊!
鸷拉起了姆妈的手:“姆妈,琴是我在半山坡上的岩石缝拿的,是我在凤凰巢里遇见的那个家伙放在那里的。你别哭,我明天再去等那个家伙,如果等不到,我明天晚上再走,好吗。”
姆妈:“这挖出来的东西怎么办?”
说完,她把手里的那个片状的东西递给了鸷。鸷接过那个叫做玉璋的东西,在月光下看了看。那是个拃把长,刻着花纹的晶莹的石片,月光下也看不出来,刻的是什么。
“你走吧,带着这三样东西赶快走。”穷桑巫皇说道。
鸷听完这些这话后,呆呆的没有吭声。
騩山人也是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这儿的,騩山人原来叫南月人。南月氏活下来的五个女人,攀着血矛搭成的天梯,从黑狄人的手里逃了出来。她们游过南水,一路西逃,一路上有个风吹草动,她们都胆颤心惊。躲开有人烟的地方,避开山林间的虎狼。黑夜里,她们就紧紧相拥,在南月巫启的诪念声中,瑟瑟发抖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就这样,她们不知道涉过了多少条水,也不知道踄过了多少道山,最后她们来到了西海。
西海的水是甜的。西海岸边的山上结着更多的甜美果子,西海的水里生长着更肥美的鱼儿。她们在这里支起了火塘驱散野兽,搭起了茅棚隔挡住了风雨,安顿了下来。
大次老者推开众人走上前来。看了看騩山弑虎手中的金刀然后抬起头,紧紧盯着騩山弑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还!会!来!”
说完,转身挥手,“走!”大次人就走了。
就在这时候,手持桑矛的騩山人冲了过来。騩山弑虎一声暴喝,騩山人和大次人杀在了一起。
騩山弑虎并不想跟大次人结下太大的仇恨,他抽出金刀,滚入了乱阵之中。“嚓嚓嚓”,在六个大次人身上各划了一刀。六个受伤的大次人痛苦地嚎叫起来。
大次人看到了騩山弑虎手里握着的那把金刀。
穷桑树下就响起一片女人和孩子掉落下神茧的惨呼声。
“不……!”挂树上的鸷痛苦地嚎叫了一声。
这是大次人没想到的,大次人只想烧一个茧窝,吓唬一下穷桑人。没想到所有的茧窝都爆灭了,大次人楞住了。
大次老者一声令下,大次人一排排地列了队,每个的手里都拿着一个藤盾和一支火把。
大次老者向着穷桑人的茧窝高喊道:
“鄙夷吾族人,亵渎吾神明,此仇恨不共戴天!烧!”
穷桑巫皇心里骤然一惊,这孩子怎么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啊!这可怎么办!不知所措的穷桑巫皇急忙跪坐下来,祷念先祖的名字,祈求神灵的庇护。
大次人一边走着,一边推搡着,踢打着,咒骂着鸷。来到穷桑人进树的藤门前,大次老者吆喝了一声:
“先把这个窃贼给我吊起来。”
大次人把鸷绑了起来。
大次人又来了,大次人更加气势汹汹的来了!
大次人举着火把,更加嗷嗷地嚎叫着,要烧掉穷桑人的茧窝!
鸷看说了没用,说了它也听不懂,就给它比划,弹的那个琴,边说边做出弹琴的样子,然后向远处指了指,问它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个家伙似乎听明白了。
那个家伙向鸷招了招手,然后三步两步跃上了树的枝头。鸷也跟着跃到了树上。那个家伙就带着鸷在树林间穿行,一片树林连着一片树林,就这样他们翻过了三个山头,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那个家伙用手向洞里指了指,他们就进到了洞里,洞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琴是从哪里来的?琴是从哪里来的?你给我说出来……”
吼着吼着,鸷忽然坐起身,哭了起来。
那个家伙也坐起身来,看着鸷哭。它好像弄不明白鸷为什么要把压在身下,也不明白鸷现在为什么要哭,也有可能它根本就不知道哭是怎么回事。
第三天的晚上,那个家伙来了。
鸷看着它,它看着鸷。鸷的心里有许多的话想给它说,但鸷知道说了它也听不懂。那个家伙看着鸷好像也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它说不出来。
他们就这样互相看着。
穷桑巫皇慈爱地望着鸷,接着说:
“族里的人逼着我把你扔了。因为你妈妈离开族里跟别的男人走,在族里是大逆不道的罪,而且她还没行成人祈媒礼,更何况族里重女孩轻男孩。”巫皇边说着,边抹了一把眼泪。“我坚持留下了你,因为你妈妈走了,你就是我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说完,她从那包裹里拿起了那根细棍样的东西:
“喏,这就是那个男人吹的骨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