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那么多人交头接耳,大长老的声音并不明显,轻飘飘的,一般人不专心根本听不出来,但我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了大长老的声音。
我顶怕大长老,大长老长得很凶,脸上一堆褶子,眉毛又密又长,眼窝陷下去,带着某种阴翳的感觉,他说话声音很大,喜欢仗着自己年纪大教训我们。小时候我贪玩,在家打翻了婆婆养蛊的罐子,踩死了几只蛊虫,那天大长老刚好来我家,他见我闹得厉害,代婆婆罚我抄了三遍《饶疆蛊虫纪事》,错一个字,漏一个字或是多一个字都要打手板。从那以后,我只要一听到大长老的声音,就会下意识浑身一震,手掌隐隐火辣。
人群一阵**,前边的人不知怎的,自觉侧身空出一条走道,同时转头往后边瞧。人们的视线挨个传递下来,最后竟停留在我身上。
长老们行洒礼的时候,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娃站在我旁边,热切地讨论大均哥和新嫁妇的故事。
新嫁妇不是南峒的人,她来自古辣峒,她和大均哥是在入山寻蛊的时候认识的。苗人都喜欢养蛊,每个苗人只要不是瘸腿断手,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入深山找蛊虫回来驯化,饶疆虽然遍地都是蛊虫,但想要稀罕的蛊虫,就得入山林深处寻找。
众人热络地讨论着大均哥和新嫁妇是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如何相爱,如何在双方长辈的反对下突破重重障碍走到今天。大家明明都是第一次见到新嫁妇,却把这对新人的故事说得跟亲眼所见一样,真真的。
我不大喜欢这种闲言,但还是无可避免听了一耳朵。围观的人们也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这场婚礼,我压根儿插不上话,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
忽然,大长老的声音透过人群钻进我耳中:“天青。”
我登时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