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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穿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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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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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含忙说:“奶奶,是这样的,小宝虽然暗算了火大哥,但火大哥当时仍有杀小宝之力,却在关键时刻罢手了。他是故意恕过小宝的。奶奶,火大哥都有了恕人之心,您为何不能有救人之量呢?”

洛战衣诚恳地说:“药婆婆,当时火云是能杀小宝而未杀。我想,在最后一刻,他心软了,但他的一时心软却换回了小宝的一条命。”

药婆婆沈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屋中人等得快喘不出气时,她才缓缓地说:“看来,他的一时心软也换回了他自己的命!”

洛战衣目光难测,故意讥嘲地看着药婆婆:“您也知夏蕊是因为婚姻不幸才郁闷而死,那我再问您,又是谁造成了这种不幸的婚姻呢?”

大家本不太明白,洛战衣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算起旧账来?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而药婆婆更如同当头挨了一棒,退后两步,“砰”地坐倒在椅子上,但那简单的只有一个字的答案,“我”却再也说不出口。在这短短的一刻,她恍如衰老了几十年,因为她从没想到,所有的错误竟是以自己为始,她不甘心,但又无从辩驳!

洛战衣看着突显憔悴的药婆婆,心里愧疚不已,但又必须狠下心:“药婆婆,洛战衣的话确实有些残忍,却并无不实之处!我并没有怪责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人与人之间的纠缠,并不能只用是非、恩怨、情仇几个字便能解释得了。因果之间也是循环往复,难知始终。叶隐之有错,火云有错,陈也有错,洛战衣又何尝没错?可是错已经有了,许多人也已在这错中去了,生者难道就不能大度一些,宽怀一些,别让错再继续下去,学会珍惜彼此吗?”

“不是她不懂,是你不懂!”洛战衣深诲如海的眼中映着伤痛,他缓缓低下头凝视着火云眼眶周围泛起的紫黑色,“你恨火云,是因为他导致了陈也的死。但你可曾想过,若非当年你不辨是非又怎会让陈也含冤离家?又怎会有陈也为求生活而以杀人为业?又怎会有陈也剑伤火云之父而致其伤重而死?又怎会让不到十岁的火云便要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终于走上了一条再难回头的路。其中的因果牵连,谁能说清?但这一切能全部归咎于火云吗?他要活下去,他要在这个波诡云变的世界活下去,他唯一的过错是他用错了方法。药婆婆你只怪罪火云,难道就不曾扪心自问过吗?”

药婆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可又无力辩驳,尤其是洛战衣的一句“不辨是非”正说到她的痛处。所以,药婆婆嘴唇张合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可我的孙儿隐之也是死在他的手中,这总没错吧?”

“叶隐之?”洛战衣冷冷地笑了,“叶隐之为了一己之权欲,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为了隐藏自己杀人劫宝的真相,不惜牺牲至亲之人,明知陈也是为他代罪而死,却一直做壁上观;为了争夺剑诀称霸江湖,先藏小含于镖箱,再杀海日楼主在后,其中又连累多少无辜送命?叶隐之狼子之心,这种人死有何惜?令人不解的是,他这种暴戾冷血,深沉难测的性情又是如何形成?”

叶小含柔柔的笑:“洛大哥,我一直在想,今生能认识你,是上苍对我最大的眷顾。我真的无怨!虽然不能与你长厢厮守,但只要拥有一刻,便足够了!我不想再奢求什么,所以我没有必要去遗憾!是吗?”

药婆婆叹了一声,擦了擦眼睛:“小含,你就别瞒她了!洛战衣,我告诉你,我第一次为小含把脉时便已发觉她的脉象异常,这种脉象叫做九阴绝脉。患此病的人通常活不到二十岁。我也终于明白,乘夕为什么一直没有现身江湖,九阴绝脉乃是代代相传,小含的母亲宁静必是也有此病,乘夕根本离不开她,而且一定想尽方法为她续命才让她活到三十多岁,但终是难逃天命……小含才十七岁,她本来至少还有三年的时间……可是她曾被施以闭经缩脉之法,元气大损,所以就……”说到这儿,药婆婆已是泣不成声了。

洛战衣面若死灰地退了两步,他终于明白叶乘夕为什么把小含禁足在屋内,更明白了叶乘夕为什么要对小含说“博学的人活一天也比一个懵懂的人活一世”有价值。原来只觉荒谬,现在才体会到叶乘夕的苦心,可是……这一切事又让他如何承受?谁来教给他如何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

火飞一直便楞在那儿,一个接一个的恶耗让他喘不过气。火云也被药婆婆的话震住了,他不再说话,右手却攥紧了被角。

“你闭嘴!”火云重重地捶了下床头,他对着叶小含的方向大吼,“你不是我,又怎会明白我的心情?”

“我虽不是你,但我知道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你就必须去面对。”叶小含重新走回他身边,并握住了他的手,像是要将勇气与温暖传递给他,“无论即将来临的有多残酷,你都无法逃避,倒不如坦然相对。”

火云默然,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又吃吃笑了起来,那笑中充满了讥讽与一股难以形容的愤怒,他一字一字地说:“你在教训我!”他猛力推开了叶小含,“我讨厌被人教训!更讨厌你这种轻巧无用的废话!哈!瞎眼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轻轻松松地说一些励志劝解的话。你从来不曾承受过,又怎知这其中的痛……”

于是,屋内陷入了沉寂,静得落针可闻。叶小含悄悄地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她手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来到床边,她把药递向了火云嘴边,柔声说:“火大哥,先把药喝了吧!喝了药,你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一直毫无反应的火云突然狂笑起来,“好起来?哈!好起来!哈!哈!哈!”他笑得那么用力,那么放肆,以至于那笑声在室内传**时显得如此刺耳,众人闻声色变,但此时此刻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火云不停地笑,直笑得声嘶力竭!好起来!他怎么好起来?他将成为一个身体健康的瞎子!哈!哈!瞎子!曾经是多么遥远的字眼,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可如今,这两个残酷而沉重的字眼却真实无比地扣在他的头上。他将成为一个瞎子,那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在江湖上称雄,再也无法驾驭烈马,再也无法来去潇洒。

原来前几天小宝已回来西山,并告诉药婆婆,陈也是火云所害,就拿了毒粉“无日劫”又偷偷返回了应天府,并伺机暗算了火云。

火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并连连磕头:“药婆婆,火飞求求你,只要你救我哥,火飞什么都答应你!我的命也可以给你!求求你了!”他那么用力地用头去碰撞地面,没几下,额头上已是一片血迹殷殷了。

药婆婆狠下心肠不去理他,泪眼盈盈的叶小含走上前去,也缓缓地跪在地上:“奶奶,小含也求你了!您救救火大哥吧!”

洛战衣看着火云茫无焦距的双眼,心里早有一股不详之感油然而生,随之触及他面上的神情变化,洛战衣不由得心中一震,失声叫:“火云,你的眼睛?”

药婆婆正好闻讯赶到,她扒开众人来到躺在**的火云身前,用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又仔细地瞧了瞧他的瞳孔,然后叹息了一声。

火飞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药婆婆,我哥他……”

“哥!”

“火云!”

一声声呼唤清晰地响在耳畔,火云茫然,我真的回来了,可是……好黑呀!

火明叹息:“云儿,如果你现在回到我身边,那么你会带来太多的遗憾。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你还有许多事没有做。记住一句话,生之为生,但绝非最终目的。”

火云握紧了双手,身子一阵阵轻颤,但终于转头向来路奔去。侧头之际,一滴清泪洒向黑暗的尽头。

黑洞中,火明身影渐淡,一声沉重的叹息渐渐远去:“云儿,不要怨爹,爹是为了你好!”

火明倏然后退,冷冷地注视他:“如果你这么轻易地便放弃,那么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火云猛地怔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摇头:“为什么?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我没有辜负你的嘱托,我已将小飞抚养成人,而且给了他我能挣到的一切。”

“那你自己呢?”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火云,你听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将你的生命夺回。”

是洛战衣!火云想拒绝,但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沉默。为什么?他活着只能给洛战衣带去麻烦和困扰,想不到他一次次的背叛,最后竟仍得了洛战衣两个字:“兄弟。”

是的!洛战衣和火飞在湖心亭中的对话火云全听到了,当时他震动得无以复加,但“兄弟”两字却似有人在用烧得鲜红的烙铁一下子烙上了心坎一样,再也擦不掉了。

疾驰的马车中,火云依旧昏迷不醒。两天了,他没有睁过眼,甚至心跳呼吸也几不可闻了。洛战衣却拼命地将真气贯入他的体内,以保持心脉不断。幸好有旭若儿的解毒灵丹,虽非对症,但起码控制了毒性不再扩散。让洛战衣心急如焚的是进入火云体内的真气得不到任何回应,似乎火云已无求生之意。这种情况下,能否支持到西山真的很难说。

洛战衣的脸色已现出力竭的灰白色,火飞赶忙替下他继续往火云体内灌输真气。却感觉到一片空空****,毫无着力之处,不由惊骇地大叫了一声。

洛战衣连忙伸手探向火云的心脉,竟连那仅存的一息也已不在。骇极之下,他双手连拍火云身上的几处大穴,并再一次运起功力强行灌入火云体内。与火飞力道相并,两股真力循环往复,流遍火云周身。一直握着火云左手的叶小含喜极而呼:“跳了!刚才火大哥的脉搏跳了一下。”

所有人都喜形于色,洛战衣更不由深深一揖:“药婆婆一念之仁,必得后福无穷。”

万分疲惫的火云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就不想再醒来,他一直恐惧死亡,所以他不择一切手段地想活下去。可当死亡真的来临时,他忽然感觉到那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为你终于可以完全地放松身心,美美地睡下来,而且不必担心被噩梦惊醒,更不必在睡中也要提防周围的变化。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好舒服……

任自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沉沦,坠入那不可测的深处,火云只觉心里坦然极了。他再也不牵挂什么,他要去黑暗的最底层,他并不在乎没有光明,因为他已经习惯黑暗……

药婆婆嘴唇蠕动,无力地说:“你……”

洛战衣真挚地向前一步:“药婆婆,我代火云向您道歉!您就看在火云在最后关头放过陈小宝的份上,救他一命,可以吗?”

药婆婆楞了楞:“你是说……”

药婆婆被他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隐之……他自幼丧母,父亲又不在身边,所以疏于管教……”

“哦!”洛战衣不置可否,“那叶隐之的母亲因何早逝?”

“是……哎!”药婆婆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乘夕离开了她,她终日愁眉不展,偏又性情倨傲,不肯向人敞开心扉,更不去挽回乘夕,最终忧思伤身,郁郁而死!”药婆婆又哪知道,夏蕊嫁给叶乘夕根本是为了另造一个身份以躲避朝庭的追捕,这让她如何解释?况且以她皇妃之尊又怎会向叶乘夕乞求情感?

药婆婆又气又无奈地要扶起她:“乖孙女,你忘了,当初这火云是怎样劫走你的?你还替他说话!”

叶小含不肯起身,并用力摇着头:“不!奶奶,你错了!火大哥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相反,他还一直在暗处保护我!即使这一次,他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伤了自己,更不会让小宝有机可乘!奶奶,我不明白,陈叔叔已经死了,大哥也死了,这已是无可挽回的了。难道非要再陪上火大哥一条命,事情才算完吗?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奶奶,你告诉我呀!”

药婆婆看了看火云毫无血色的面孔,喃喃地说;“你不懂的!你永远不会懂的!”

是叶小含打破了沉默:“洛大哥,对不起!是我瞒了你,因为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洛战衣终于发现一件奇异的事,叶小含竟是那么平静,似是早已不在乎生死之事。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的生命即将逝去时所该有的恐惧,她平淡地就像是在面对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她才十七岁呀!如花的年龄,难道她一点儿抱怨都没有吗?

非常奇怪,洛战衣竟也在那一瞬间平静下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他突然之间就好象已能够接受这项事实了,“小含,你……”

“你才闭嘴!”药婆婆心疼地扶起跌在地上的叶小含,忍无可忍地冲着火云大吼,“什么她不曾承受过,你只不过瞎了一双眼睛而已,但你可知小含恐怕连今年都活不过去……”话一说到这儿,药婆婆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为时已晚。因为众人都已被她的话吓住了,洛战衣更是面无人色地上前抓住药婆婆的手:“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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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叶小含首先恢复了镇定,她忙上前扶住洛战衣的胳膊:“洛大哥,你别着急,其实我没什么的,我只是……”

火云,你是个何等自负骄傲的人,如今却要成为百无一用的废人!你为什么要回来?回来承受他人的歧视和……同情。

于是,火云用力一扬手,叶小含手中的药碗便已摔洒了出去,药汁淋在**、地上、还有身上……

叶小含并没有惊呼,她用力咬着唇以忍住自己即将脱口的哭声。这个时候,她不能软弱,火大哥需要的是坚强!静静地拾起碎碗,叶小含将它们放在桌上,这时她已平静下来:“火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打倒……”

“你和洛战衣曾经用内功替他驱毒保命,虽护住了他的心脉,但毒性并未散出体外,反而齐聚在他的双眼。即便现在毒素尽去,可他的眼睛已被毒性彻底腐蚀。简单说吧!他看上去双眼并无异常,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番话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震骇得无以复加,火飞更是傻掉了,他喃喃地问:“你是说,我哥他瞎了!怎么会呢?不!”他大吼一声,要去抓药婆婆:“你骗人!”

洛战衣及时拦住他,并大声训斥:“你做什么?你这个样子,让他……火云怎么办?”

“快看,他睁开眼了!”

“哥,太好了!我快急死了。”

火飞的声音在正上方传来,甚至连他的呼吸火云都感觉到了,可为什么……火云努力地睁大眼睛,但仍然是漆黑的一片,就像是浓墨染成一般。于是,一种深深的恐惧攫住了他,难道是……

火云狂奔在黑暗中,一种深深的被遗弃的感觉啃啮着他的身心。想不到他的努力,他的艰辛,他的一路洒血换来的竟是爹爹的不谅。他真的错了吗?他不甘呀!爹,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怎能这样伤我?爹,你好残忍。

心好痛,身好痛!疲惫的感觉竟又重新笼罩住了他。小飞,星主,你们在哪儿?小含,你在吗?一阵阵巨痛袭来,火云忍不住呻吟。

“火大哥,你醒了。”是小含狂喜的声音。

火云不太明白:“我?”

“是的,你!”火明失望地看着他,“当初我将小飞交给你,是为了给你一份责任,以让你学会担负着责任生活。但你看看你自己,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竟然把这份责任当成了杀伐的理由,你为了你自己的生而致多少人枉死?”

听了这番话,火云如遭雷击,他慢慢地后退,发出的声音显得如此空洞:“你在责怪我,你竟在责怪我!在我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后,爹,你好狠心!”

就因为这两个字,他才敢放心地去。因为他相信有洛战衣在,小飞不会孤苦无依。

在茫然无际的黑暗中竟又出现了一个更漆黑的洞,那洞深不可测,但对火云却有种奇异的**力。正在火云决定进入黑洞时,突然从洞中显出一个人影,那影子缥缥缈缈,却又清晰无比。

火云狂喜地要扑上去:“爹!”

洛战衣疲乏地吐了一口气,但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坚定地向着火云沉静却了无生气的面孔:“火云,你听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将你的生命夺回!”

火云没有丝毫反应,沉睡依旧。

马车终于到了西山,洛战衣抱起火云直冲向药圃中的小屋,除了药婆婆恐怕再也没人能救火云了。但是当药婆婆听完他们的来意后,却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而且所说的话决绝得一留一点儿余地:“这火云作恶多端,现在他的报应到了,我拍手称快还来不及,救他!想也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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