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濯道:“你不许,我就不会了。我可以再找别的生魂,这世间能够用来祭灯的,不止他一个。”
你不许,我就不会了。这句话说得乖巧,仿佛说话的人还是三岁孩童似的,芸葭忍不住笑起来。突然,眼前的事物好像都漂浮起来,交错旋转,还有许多重影。她踉跄两步,扶住桌沿。小濯脸色一变,问道:“你怎么了?”她眨了眨眼睛,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常了。她道:“没什么。”
院门外好像传来小孩子放鞭炮的声音。芸葭缓缓坐下,问小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小濯摇了摇头。芸葭道:“今天是姐姐和白大哥成亲的日子。”说罢,漫天的雨帘仿佛都带着欢快,吹奏着喜庆的乐章。芸葭的脸上挂起笑容。
她含泪苦笑:“你还是决定要杀我吗?”小濯有些吞吐,说了好几个我,都没有说出下文。那以后小濯也在茅屋旁边的马厩里住下来。马厩里没有马,是荒废的,只铺满了稻草。芸葭清早起身看小濯蜷缩着倚在角落里,她忍不住上前质问他:“青灯我已经还给你了,既然你不杀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小濯索性不说话,他一沉默起来,脸色黑得比漫天乌云还可怕。天色越来越暗了,不一会儿便落起瓢泼的大雨来。马厩的棚挡不住雨,水帘子从缝隙里哗哗渗下来,芸葭一看,皱眉喊道:“你进屋来吧。”
小濯愣了愣,没有动,还是冷冰冰地站着。
那一日,芸葭离开了,便没有再回房家。她住在景霜城最贫穷的地方。一间破烂的茅屋里。像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她不能再看到白应轩。一眼都不行。
当时情急失态,她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她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剪掉。可是舌头能剪掉,心能吗?心里面,装着那个人,是和魂魄相交缠,是剪不掉烧不化的。
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哀伤都腐烂在那笑容底下。
雨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衣裳。
芸葭跺一跺脚,跑过去拉着他:“跟我进屋去!”他被她拽着,亦步亦趋,进了房门,一阵暖意瞬间涌遍。她冷哼一声,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说罢,才想起他是魂而不是人,便讽刺他道,“你们修冥界的——人——是不怕日晒雨淋的吧?”小濯动了动嘴角,问:“你讨厌我?”
芸葭一愣,态度软下来:“你放过我和白大哥,我不应该讨厌你的。”小濯听芸葭说不讨厌他,心里的阴云散了不少,道:“我担心花妖会再为难你。”芸葭问:“所以你留下来是想保护我?”小濯点头。芸葭又问:“你不会还想拿白大哥祭青灯了吧?”
她只能躲。
她想着想着,慢慢地抱头哭起来。声音低低的,压抑着。哭了一阵,视线之中忽然出现一双黑靴。
她抬头一看,竟是小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