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出声,她做奴才的自然也不好开口,只能乖乖守着她,或许她想通了舍不得同王府决裂吧,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家,当真要和一个江湖浪人离家出走,那还着实需要不少勇气。
此是后话,且说那日连馨宁离开了王府,便叫婷宜同拉车的人说大少奶奶想回连府一趟,让他先回去,晚上再来接。
拉车的会意走了,想这少奶奶也真不容易,太太的规矩大,回趟娘家也要这么偷偷摸摸地找空子,就当给她个顺水人情便罢,谁知连馨宁和婷宜站在路边看着荣家的马车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却手拉着手上了另一辆马车,直奔与此地隔着两条街的一间窑子而去。(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
那个毒妇,竟然给她喝了红花!
她独自走在路上,却仍不能忘记那老大夫搭着她的脉惊愕地盯着她瞧的神情。他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同情,好在她一身奴仆装扮也很好掩饰,只说自己是在大户人家伺候少奶奶的,那大夫便了然地点了点头,一面叹息这少奶奶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些。
身子不曾被破,人却已经废了,成了一个不能生儿育女的女人,她还能算是个女人么?
济仁堂,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平民医馆,这里的老板刘太夫医术极高,且心地仁慈,如果遇上贫穷人家常常连诊金都不收。
硕兰缩着肩混在排队等候的人群里,前头还有两位大嫂,接着就是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弄明白那碗药究竟是什么,而如果用府里的大夫,只怕她也知晓不了实话。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掀开帘子出来唤她的化名。
连馨宁察觉到她眼中的一丝狂乱,心中一缕不详的预兆渐生,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问,只得暗地里嘱咐玉凤好生看着硕兰,千万别叫她出事。
玉凤惶惶地应了,又追着送出去一直到大门口,才恋恋不舍地朝回挪步子。
回到屋里见硕兰的气色不比寻常,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好言哄她歇一会儿,谁知硕兰却两眼发直愣愣地不理她,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才缓过神来,却又没头没脑地叫她给她也找一套丫头的衣服过来。
脚底下轻飘飘地回了府,玉凤果然依言一直在后门口等着她。回去后便蒙头大睡,一直睡到月上柳梢,又睡到黎明破晓,竟一直到次日午后时分方才醒来。
醒来后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是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似的,没心没肺地对人笑,调皮体贴地在安亲王和福晋膝下承欢,每日认真做着陪嫁的针线活计,偶尔还同丫鬟们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直到出嫁的那一天,她都没有再出过门。玉凤心里着急,连馨宁明明给她透过话头,硕兰应该会去找暮云公子,二人应该会远走高飞,可这眼看着花轿都要吹吹打打地到门口了,这位主子却还在淡定地照镜子,一面拉着小菁看她的眉毛是不是画得一边高一边低了。
“李小兰,李小兰,到你了!”
她匆匆一路小跑赶了进去,也一直下意识地抚弄着额前的刘海,虽然这地方不会有什么富贵人家的人出现,但她还是担心被人认出。
如果说连馨宁的探访和安慰多少给了她一点希望,那这次的就诊却打灭了她心目中所有的残存的美好,唯一剩下的只有恨,只有仇!
“格格莫不是想逃?格格你听奴婢一句劝,王爷和福晋……”
“别罗唆,我不逃,就是出去办点事,你在家待着应酬那些人吧,我很快回来。还有,看好小菁,别让她口没遮拦地闯祸。”
硕兰换了一声利落的棉布窄袖左开襟小袄,又打散长发盘了两个丫鬟常见的小髻,嘱咐玉凤在家给她等门,便手脚麻利地从后院跑了出去。要不是她一再和玉凤对暗号要她记得在院子里等着给她开后门放她回来,也一没带银子而没带包袱,玉凤可真担心她就这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