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了件暗色的披风,随手把烛台放在柜子上,然后关好门、拉上窗帘。
眼下装作熟睡是不太可能吧,安格想着,磨磨蹭蹭地应了一声。
“地上香喷喷的都是啥?香草?”领主小心翼翼地提起脚,在昏暗的光照里眯着眼想要看清刚才踩到的东西,“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还会再来。
“咯!”
窗扇被风吹得发出了响动,这个声音让安格猛然睁开眼。
将一缕黑发缠在角上,魅魔女士愉悦地低声笑起来,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流淌于室内。
“我努力地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恶魔,直到被恶魔导士召唤出来,无礼地封印在卷轴里……”她目光一闪,委屈地说,“请你去地下室取一张用黑色丝绸扎起的卷轴,将它烧掉,这样我就自由了。”
管家摆摆手:“那可不行,黛尔贝拉小姐是我的雇主。”
“……真美的世界。”
她赞叹着,以与生俱来的撩人姿态倚在窗栏上。
“上一次我来到这位面世界的时候,月亮在另外一个方向。你正在教一名年轻的学徒如何画魔法阵,他画错了,恰好召唤出我。你告诉他别像对待昆虫一样将魔鬼杀死,并给了我一点点充满自然力的香料,于是我安全回到了虚空里……”
领主屏住呼吸听听走廊上的动静,然后放松警惕地回转身,将碍事的披风往肩后一掀,露出怀里的纸卷。
“你真了不起,安格!这卷手记在哪里找到的?”他的声音很激动。实际上,管家也满好奇他怎么能将情绪憋到几小时以后才抒发——至少就自己一天以来的观察,这家伙是忍不住的。
于是东方人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它在书架靠墙的缝隙里,我想也许是不小心滑下去了。”
美艳的恶魔站起身,她比东方人足足高一个头,即使与摩南相比也高出不少。这个身高对安格来说有些许威胁感,因此他退后一步。
而对方立刻扭动臀部,逼进一步。
“你看上去还是那么可口,黄种人,你的肩膀和头发丝上落满了带荧光的自然粒子。指魔法之泉发誓,我绝不会认错。”她细长的手指灵活地爬向东方人肩头,拇指的指甲在脖子上划过一条浅痕。
“是错觉。”安格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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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好似榛子落到石板上的轻微声响。
他缓慢地转动视野,发觉自己正好好地躺在**,房门虚掩,穿透房间的夜风默默地拨弄着席地窗帘。
轻微而急促的脚步从楼梯那边赶过来,转过拐角,停在房门前。
“我是摩南,你睡了吗?”一面低声询问、一面直接推门进来的,确实是在魔女面前逃之夭夭的领主大人。
“我付钱。一箱金币,如何?”长着山羊角的女人打出恳求的手势。
“生意有先来后到。不过我保证,在与法缪阿家族解除雇用关系以后,您的要求一定办到。”东方人彬彬有礼地拒绝,然后补上一句,“这箱金币有多少块?”
恶魔正要开口说话,忽地一怔,凭空消失无影。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望向聆听者。而后者依然摇头,诚恳地说:“抱歉,确实没有一丝印象。我去过很多地方,为了赚钱当过雇佣兵、也替巨人和龙类工作过。对以前的事情,我很少放在心上。”
恶魔想了想,接着说:“对了,那个学徒欠你三十个银币……”
“哦,是珈拿人诺比尼尔•杰•匹克德,直到七十九年前的四月他死于瘟疫,这笔欠款都没有还清。”安格恍然大悟地打了个响指。
摩南感叹地啧啧两声,双眼发光地看着前领主的手稿。
安格试着躲闪,却被捉得更加牢固,只得疑惑地侧首看着恶魔。
“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当时我只是一个被低级魔法召唤来的小鬼。”收回手,将散落在身前的长发撩向颈后,这只来历不明的恶魔再度扭头走到窗边。
一只蟋蟀从雕花窗台上跳走,飞入蕨类植物的阴翳里,敛起了自己的身体。魅魔的目光随着虫子移向花园,然后更高,望着星光闪烁的神奇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