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鸣旸挂了电话赶到廉租房的时候,辛梅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凉了,怀里抱着保锋的骨灰。
她清醒着陪了恶魔一辈子,死后也愿随恶魔一同入地狱。
邱鸣旸如她所愿,将她和保锋葬在了一起。
他不再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他拥有正常人的一切,还比别人多了一个邱鸣旸。
他的邱鸣旸。
专属于他的。
从宣城回来后,保锋的审判日也到了。邱鸣旸染回了黑发,带保平安去了法庭。
法庭和保平安梦到的不太一样,更加庄严,人也更多,还有记者之类的,唯一和梦境相同的地方就是——哥哥依然在他身旁。成为他触手可及的神明,护他于身后。
人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许是保平安做了太多的噩梦,所以这一次,他的现实要比梦境美好太多。
邱鸣旸这种体格的人找来粗壮树干或者大石头都没有将锁子砸开,后来只好通过锁上的指纹还有一系列认证,确认门内的东西就是老太太生前的遗物,找来专业人士才将门打开。
门后是个一人宽的暗间,地上放着些防潮防虫的药物,已经干涸,腰部位置有个木板拼接的小台子,上面有几个带锁的小箱子,箱子密码是保平安生日。
老太太给保平安留了三十万。
保平安噗嗤笑了起来,乐呵呵扑上去搂住邱鸣旸的脖子,“当然愿意啦,早就给你啦!”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虽然签字是毋庸置疑的事,但邱鸣旸的严谨程度和职业习惯还是让他非常负责地给保平安讲解了一下协议内容。
意定监护协议里包涵了两人选择对方作为意定监护人的意愿,两人的基本信息、身份照管、医疗照护、财产管理、诉讼维权等内容。
“哥哥要把我卖给谁呀?”保平安笑嘻嘻看向邱鸣旸问。
“提前卖给下一世的我。”邱鸣旸半正经地说。
“哦,好呀,那你再给我来个一百份。”
所以今天当邱鸣旸进门后拿出一沓文件时,保平安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这栋小别墅原本是帮保平安买的,但不知怎么的,邱鸣旸到现在都没告诉保平安这栋别墅本来的用意——本来邱鸣旸买来是打算交给保平安,宽慰保平安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有才华,还用自己的才华间接挣了一笔钱……去他妈,这些都没有带着小美人搞黄色快乐!
于是这里莫名其妙就成了两人的欢愉基地。
邱鸣旸给自己放的大长假快要结束了,假期里他教了保平安不少。
当初觉得荒唐的想法,没想到后来却成了真,邱鸣旸让保平安以社招生的身份考入了深大设计学院。
本来小家伙的成绩可以考入更好的学校,但他执意不肯离开邱鸣旸身边,邱鸣旸只好随他了,他也不舍得把小家伙再送到相隔千里的国外去。
一天中午,邱鸣旸从书房处理完案件资料出来,路过狗房的时候,看到自家两个小可爱抱成团睡在狗窝里。
保平安一下一下顺着六一的毛,用朦胧睡腔温柔哄道:“六一啊,哥哥是会为了你好,绝育能减少你生殖方面的疾病。你不要生哥哥气啦,他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的,我也知道做手术不好受,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啊。以后我们六一就健健康康的啦,我给你做牛肉干吃好不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哥哥再摸你,你不要躲开,你每次都躲着他,他会伤心的。”
邱鸣旸站在狗房门口拿出手机把这个可爱的画面拍了下来。
保平安猜得不错,老太太果然将所有钱藏在了宣城小村里——他妈妈坟边的地下室里。
老太太不敢往银行存,老年人的思想,总觉得钱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保平安妈妈坟边有一间藏得很深的地下室,入口被野草掩埋,邱鸣旸和保平安围着坟周围找了好几圈才找到。具体是谁修在这儿的无从考证,不过以前的老人都喜欢选个地方给自己打好棺材,等待死亡那一天的来临。
他们的墓地很简陋,也许过几年连坟头都会被野草遮住找不见,记住他们的人恨不得这辈子都没碰见过他们。
属于地底的人啊,来人间祸害了一趟,终是不得善终。
六一绝育完住院回来了,在家里走哪都躲着邱鸣旸。
保锋死去没多久,邱鸣旸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辛梅打来的。
她说她快死了,希望死后邱鸣旸能把她和保锋葬在一起。
保锋离开后,辛梅无依无靠,保平安懒得跟一个半死人计较,对辛梅还住在廉租房的事假装没看见,虽然他很膈应他和奶奶曾经的小屋一直被一个罪魁祸首所霸占着。
保平安是在恐怖童谣中长大的,他总带着对世界的猜测和怯意,躲在边缘看着他看不懂的一切。
奶奶太怕他受到伤害,教会了他惧怕,却也让他逐渐失去感受爱意的勇气。
治疗基地冰冷的机器教会了他仇恨,当残酷的真实与奶奶说的相符时,唯有一根邱鸣旸手中的细线牵引着他,将他拉出囹圄。
对于当年的他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小箱内的现金泛着腐朽的地下味道,带着掩埋多年的爱意,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些钱后来成了[平安基金]第一笔天生智力障碍儿童的救助资金。
保平安笑得太可人了,邱鸣旸没忍住绕过桌子走到保平安身旁俯身亲吻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站直起身理了理西服,随后朝保平安绅士地半弯腰,说:这是一个交托协议,一式两份,我的那一栏也已经签好字了。保平安先生,我将余生托付给你,现在在征求你的意见,你愿意将自己托付给我吗?”
“签完字才征求?”
“嗯,这是我的顺序。”邱鸣旸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邱鸣旸看着保平安懵懵的表情觉得可爱,用手轻掐了下保平安的脸颊,打趣道:“卖身契。”随后他从西服前襟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打开帽递给保平安,“签吧。”
保平安接过笔,刷刷在邱鸣旸指的地方签了名字。
“怎么不看看,不怕我真把你卖了?”邱鸣旸瞧他都没往后翻翻页,也没多余的疑问,居然就把字签了。
没过几天保平安就要去学校报道了,邱鸣旸在他开始新的旅程前带他去了小别墅。
“意定监护协议?”保平安接过邱鸣旸手里递过来的文件,一脸懵看向邱鸣旸。
这个小别墅,没有保姆,没有狗,没有其他人,自从初雪那次来过以后,邱鸣旸往后再带他过来,基本不聊别的,简单粗暴就是干。
可能是看在牛肉干的面子上,六一之后不再躲着邱鸣旸了。但是只要邱鸣旸一摸它,它就翻白眼,等邱鸣旸摸完,它就甩甩脑袋去保平安手里蹭,像是要把邱鸣旸摸过的地方都蹭干净,再用保平安的气息覆盖住。
邱鸣旸也幼稚,看到六一跑过去蹭保平安,他就贱兮兮地也跟过去,六一往哪蹭,他就提前往哪蹭,最终懒得跟六一比赛谁先蹭到地儿,他干脆把保平安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让保平安浑身上下都布满他的气息,六一差点气晕过去。
保平安被俩幼稚鬼逗得咯咯直笑。
这里估计是哪位老人做了一半的百年后的安息之所。
虽然年久失修,但依旧可以看出当年老人很精心的打造,地下室很黑,走廊尽头有一扇嵌于墙内的门,很厚,门上有好几把锁子。
保平安妈妈的坟本来就在山上,鲜少有人来,后来村子里的小辈们都去往城里打工后,这山上更是少无人烟,只剩下一两个枯朽即将老死的身影驻守着老屋。